“所以王卿此话何意?”
王次翁说道:“臣觉得,民意还是要听一听的。”
赵宁沉默下来。
王次翁是秦桧的狗腿子,他说的每一个标点符号,背后都是秦桧在授意。
看来高俅之前说的话,未必就是高俅讨厌秦桧故意栽赃嫁祸啊!
或者说,高俅想栽赃嫁祸,但没想到自己猜中了。
赵宁说道:“民意自然要听,但金人是否真的与我朝有继续保持和平的诚意,你王次翁能拍着你的胸脯向朕保证吗?”
王次翁立刻神色变得紧张起来,支支吾吾说道:“臣也只是如实禀报。”
说完。王次翁灰头土脸退了下去。
这时,秦桧出列说道:“陛下,金人狼子野心,不可轻信,现在辽东复州在我军之手,金贼内部必然有所顾虑,不敢乱来,我们大可不必理会金贼,他们要打,我们便跟他们血战到底!”
秦桧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这一刻,他仿佛变身成一个愿意随时上前线抛头颅洒热血的忠义之士。
他继续说道:“至于韩良臣收复复州,朝野上下难免有小人嫉妒,臣以为不但不能惩罚,还要表彰,以鼓舞辽东士气!”
赵宁看着秦桧那张老实本分的脸,难怪能骗过赵鼎、张浚等人。
其实赵宁并不想现在跟金国打全面战争。
原因也很简单,时机未到。
团体和组织就像个人一样,都是有能量的。
个人在生活中过分消耗自己的能量后,会变得很低落。
例如一夜狂嗨,第二天肯定会无精打采。
那种歇斯底里的发泄会消耗大部分能量,换来的不是舒坦,而是低落。
组织也是如此,并且组织的能量在消耗之后,面临的局面比个人要复杂得多。
例如面临一场紧绷的战争,打之前,会有主和派和主战派的撕扯。
打的过程中,所有人神经都紧绷,大家都睡不着觉。
毕竟战争是政治的延伸,一场战争人员配置、物资供给、军费开支,都牵涉到各方利益集团。
稍有风吹草动,可能就会被无限放大,成为一派攻击另一派的借口。
若是打得顺利还好,后方矛盾会少一些。
若是一旦打的不顺利,内部必然会有人站出来搞事情,且会有一大部分人站出来搞事情。
这样外部内部双重消耗,都会大大消耗一个组织的能量。
过后这个组织将会处于一个长期低落、疲劳状态,甚至会自我开始内卷、收缩。
想要重新振作一个组织,难度远远大于个人,且难度随着组织的规模递增。
大宋目前还在积蓄能量中。
前几次战略上的胜利,以及内部新政的成效,都在为大宋重新赋能。
贸然打一场没有准备的全面打仗,毫无章法地挥霍自己的能量,这不是一位合格的战略大师该做的。
至于现在的局面吗?
主战派有主战派的立场,主和派有主和派的利益。
且必须辩证性地认识到一点:靖康六年的主战、主和,与靖康元年的利益分配已经全然不同。
从赵宁目前收集到的诸多信息看来,主和派主要分这几类人:
一、在边境有大买卖的。
这类人一般与金人有商业往来,一旦打仗,买卖可能会中断,失去的是真金白银。
这类人具体有哪些,不是那么好查找到的,但至少表面上有浮现几个出来。
二、南方一些官户、形势户。
这类人是大宋朝的老旧势力,没有经过新政洗礼,还匍匐在南方吸血。
一旦打仗,担心朝廷向南方加税,把刀子挥到他们头上来。
而赵宁此次南下,无疑是惊动了大半个南方的旧贵,接下来他们会更加激烈地搞事情。
三、一部分读了几本书,特别想向世界表达自己,但连基本的世界观都不健全的读书人。
这些人也分两部分,一种是真的单纯,说的难听点是真的蠢。
这些人脑子里实在没有东西,但这个世界又是如此残酷,于是生物的自保本能被迫启动了,思考自己该如何在这个世界坚强的活下去呢?
在经历了一系列弱智的思考后,他们发现了这个世界有一种东西就摆在那里,这种东西随手就可以拿来,并且武装在自己身上
。
只要这种东西一旦到自己身上,自己必然处于不败之地,这种东西叫做:道德。
只要有了这样东西,就可以不用去想那些他们想不明白的复杂的事情。
因为在他们心中,这两个字代表了人类的结晶,人类文明的光辉,自己站在人类文明光辉中,其他一切都似乎变得可笑。
围住江宁府衙门的就是这类人。
他们抱着孔子的画像,在江宁府衙门门口大哭,把自己感动得稀里哗啦。
但他们不知道,那其实是被自己蠢哭的。
第二种则是非常聪明的精致利己者,想要通过这种巨大的分歧站队,往上爬。
这三类群体并非割裂,他们甚至可能因为共同的目标而相互联合。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赵宁本身不想打仗,难道不是应该赞成主和派吗?
赵宁的现在不打,是为了以后狠狠地打,打到西夏和金国全部从这颗星球上消失!
但这帮主和派却不一样,他们今天敢喊出把辽东还给金国,明天就敢把太原重新送回去。
就像当年司马光要把王韶熙河开边拿下来的河湟地区还给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