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趾君臣其实是犯了很多错误的。
后来大宋朝堂上一些文官在总结收复交趾之战的时候,对交趾君臣的行为表示很轻蔑。
这是不对的。
当局者迷,他们处在局势之中,很难看清楚眼前的迷雾。
就像很多人看书,觉得书里的人太蠢了,连这都想不到,然而现实中,他若要辞职,老板只需要跟他说给他加薪,他就会留下来。
然而老板可能只是为了稳住他,然后找一个替代者。
或者说,个人在买股票的时候,总是当天下午结束后,才悔恨自己的判断。
并且常常将“我就说吧”之类的话挂在嘴边。
这类人其实很傲慢,如果让他们在交趾君臣的位置上,可能表现得更糟糕。
用蔡懋的话来说:事务本身是复杂的,个人是非常渺小的,尤其是在面对更复杂而未知的局势时,人们缺失衡量决策正确的有效标准。
所以,真正聪明的人,是对世界运行规则有敬畏之心的人。
这里的世界运行规则,其实与道家中的道极其类似。
这种思维方式,在中国和欧洲两大文明里,都存在。
在中国叫道家,在欧洲叫自由保守主义。
四月十五日夜晚,交趾国君臣的决策已经在按照既定轨迹行走。
但他们显然过于仓促,而不了解他们的对手是什么样的人。
吴璘的履历非常亮眼,他与狡诈的西夏人和强悍的金人都交过手。
什么心理战、分化、袭营、围城打援、大规模野战,他哪一样不了然于心?
而且这个人的强悍之处远不止于此。
历史上有名的“叠阵法”就是吴璘所创。
这种将领就是可以根据兵力、地形、局势的不同,建设性提出新的概念。
袭营?
不是交趾君臣不聪明,奈何对手太强悍。
当晚交军悄悄出城,朝宋军军营掩杀过去的时候,发现主军营帐是空的,这才发现被骗了。
宋军随后冲杀出来,交军一片大乱,被堵了退路后,死伤惨重。
“果然如吴帅所料,交趾军会来袭营。”看着前面冲天火光,颜裴说道。
那主帅营的前面一部分,这些天一直就是空的,只是晚上宋军依然会在那里点火,会有少部分执勤的士兵。
这场龙门阵,摆了几天,交趾军就按耐不住了。
交军大溃败,但夜晚根本没法看清楚。
第二天一大早,一夜未眠的李阳焕得知袭营失败,白白送了几千人出去,当场气得大哭起来。
十一日一大早,也就是袭营的第二天早上,也正是李阳焕在哭的时候,宋军将俘虏押到城外。
俘虏跪成一排一排,在那里挨个挨个斩首。
并且执行的人,基本上都是新兵。
有的新兵起初还不敢,等杀了几个,就麻木了。
一颗又一颗人头滚滚落地,无头尸体匍匐在地上,有的士兵连刀都砍翻卷过来。
这一幕看得城头上的交军心惊胆颤。
“报!吴帅,已经全部处决。”
吴璘一边吃着米饭,一边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
对于他这种参加了长安大会战的人来说,死这么点人,实在是不值一提。
此时,升龙城内的民众已经全部行动起来。
在交趾朝廷的动员下,城内民众,尤其是年轻的读书人们,走上大街,他们大声喊道:“宋军要灭我们的国,我们要誓死抵抗!”
“誓死抵抗!诛杀宋狗!”
“诛杀宋狗!”
城内顿时热闹了起来。
四月十一日的晚上,吴璘正在检阅兵备。
宋军的投石机已经建造了一些,鹅车和云梯也正在建造。
等城内士气一旦低迷下去,他就打算对一面城强攻。
升龙城成高也不过四米,只要装备到位,要强攻是完全可以攻下来的。
“吴帅,有一个人自称是前礼部侍郎王骞之子王俊,要见您。”
吴璘回了营帐。
王俊站在面前。
“草民参见大帅!”
“你是如何出来的?”
“草民买通了城楼侍卫。”
“城楼守卫如此森严,你能买通?”
王俊说道:“不瞒大帅,现在城内不少人是想要投靠朝廷的。”
“你说的朝廷是哪个朝廷?”
“自然是天朝!”
“让本帅如何相信你的话?”
王俊说道:“我的父亲王骞,被李阳焕所杀,我王家已经被抄家,但是我逃了出来,隐藏自己,城内有一批人与我父亲政见一致,愿意投靠天朝。”
吴璘也不表态,只是问道:“那你来见本帅,到底有何目的?”
“现在城内也只有两万禁军,许多人名义上想要誓死抵抗,但其实更多人不愿再抵抗。”
“直接说你能为本帅做什么,只要你有你的价值,本帅不会亏待你!”
“草民能将城门为大帅打开!”
“好!”吴璘站起来,“只要你能办到,事后本帅一定重重赏你,并且保证你能成为朝廷命官,享受荣华。”
“多谢大帅!”
“先不必谢,何时能开城门?”
“五日之内。”
“时间太长。”
“三日!三日之内开城门,以烟花为证!”
“好,本帅给你三日时间!”
王俊回去了。
颜裴说道:“会不会有诈?”
“你是指交军故意打开城门,设好埋伏等我们?”
“末将确有这个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