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有许多事情要衡量。
例如各项新政,再例如朝堂权力部署,还有制度变革,人事安排。
但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有个先后顺序。
人不可能一口气把所有事都做了,那样是违背客观规律的,不但不会成功,反而会被反噬。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杨广。
对于赵宁来说,现在秦桧能把新政在江南西路铺开才是最重要的,秦桧在里面安插自己人,这种事如何去避免呢?
秦桧不安插自己的人,如何快速在江南西路推行新政?
所以,想要达成一个目标,就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
世间本无双全法。
不过秦桧这件事,不能单纯地用局势平衡来分析。
一般人在秦桧这个位置,还真不敢这么干。
玩政治的,为什么喜欢搞妥协那一套?
因为政治这东西,不是玩一把就结束的,也不是一上来就梭哈的。
谁都不愿意把底线撕碎,撕碎了就会被对手以道德的名义讨伐,这样自己就会失去大义的地位,以后做许多事都会授人口实。
通常干出这种事后,在言官们的攻击下,这位大臣会主动辞职,以避开眼下的政治攻击。
这样做是为了不让事态变得失控。
但是秦桧不一样,他没有丝毫想要请辞的想法。
不但没有,还开始破罐子破摔。
而且他清楚地知道赵官家目前最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他才敢在钢丝上跳舞。
只要皇帝不表态,秦桧就是非常安全的。
言官们的话,秦桧就当成了一个屁。
就在秦桧在江南西路搞事情的时候,河北东路也没有闲着。
受到陈政贤案波及,怀州、泽州、隆德府、威胜军、太原府等各州府县的多名官员被查。
横跨地方行政衙门、财政衙门,再到银行,还有地方司法衙门。
其涉事官员牵扯之广,实属罕见。
陈政贤在河北西路邢州的家人,全部被捉拿到了京师。
当然,也包括上党王家。
而王家本身是京西北路河南府洛阳人,王充在上党做买卖,王家的祖宅在洛阳。
王家全家一共有一百三十六口人,全部被捉拿到了京师。
到三月初一的时候,陈家和王家的人,一共一百九十八人,被押送到了刑场。
听说当天,刽子手的刀都砍废了好几把。
汴京城外的青青草地被鲜血泡软,人头堆积在草坪之间,刑场里不时地有绝望的惨嚎。
这些人平时都是高高在上的人上人,此时却落得身首异处。
而且陈家被处死的,还只是陈政贤这一脉,他爹还在被押送到京师的路上,他还有好几个兄弟姐妹。
他爹还有兄弟姐妹。
没有一个逃脱得掉的。
杀钦差造反的罪名被死死摁在了王家和陈家身上。
另外,王次翁和罗汝楫被罢官、抄家。
但是朝堂格局发生剧变已经是既定事实,秦桧的党羽在这一次的斗争中,被削掉了至少一半,可谓是损失惨重。
三月初二,高俅走到文德殿内。
“陛下,王次翁和罗汝楫家里,各自抄出了五十万贯和三十五万贯。”高俅说道,“另外其他各个官员,加起来抄出来的一共高达一百万贯。”
“知道了。”赵宁可以说毫无波澜。
“王家和陈家的人已经处决了。”高俅继续汇报道,“预计抄出的家产一共在两百万贯。”
“外面怎么说?”
“都在骂他们。”高俅说道。
赵宁倒是不说话了,他捧着一本书在那里看。
陈政贤案,意味着银行整顿的同时,还宣告着一些官僚想要回到过去那个时代的想法被彻底扼杀。
过了一会儿,高俅说道:“陛下,这秦桧的事,最近传得甚嚣尘上。”
“嗯?”
“臣听说,现在有不少官员在弹劾秦桧,说他在江南西路党同伐异,专权弄事。”
“证据,朕要看到证据,秦桧是执政,他们毫无证据地随口乱说,让朕罢免一个执政?”
“陛下圣明,臣也觉得他们是在无稽之谈。”
“细作一事查得怎么样了?”
“臣正准备说这件事。”高俅说道,“樊楼里最近九年之内来的姑娘名单,臣全部收集了一遍,还真发现了一些事。”
“哦?”
“其中有三名女子,一个叫柳青青,她是靖康四年进的樊楼,是樊楼当红花魁。”
“她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她的特殊之处在于她与官员来往甚密,甚至还接待过像蔡执政和秦执政这样的客人。”
当然,宋朝的青楼可不是窑子,青楼是青楼,窑子是窑子。
青楼是才艺之地,卖艺不卖身。
所以欧阳修这样的副宰相,以及苏轼这样的人,都是青楼的常客。
“而且她是河北真定府人。”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赵宁说道。
“另外有一个叫苏雪晴的女子,也与许多官员来往甚密,甚至经常被邀请到官员家里做客,表演才艺。”
“这第三位,叫张思君,她与官员们来往的倒不是很密切,不过她与另外一个人来往很密切。”
“谁?”
“刑部郎中林一飞。”
“林一飞?”
高俅继续说道:“听说,这个林一飞是秦相公的私生子,不知真假。”
赵宁闭口不言。
这种历史知名人物,他还是知道的,他确实就是秦桧的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