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元二十一年,新年刚过。
大年初一,深夜丑时,外面突然飘起了雪花,寒风凌冽,北风呼啸。
位于昌乐坊的静月湖畔有一座五进五出的宅子,是大理寺卿谢晋安的府邸。
而此刻府邸内,主院晋安堂的睡房,谢晋安正被梦魇缠身。
梦里的他,一身风尘仆仆,刚从外地办案回来。
路过家门口,原本想换身衣服接着进宫交差,却在经过一扇门时突然停了下来。
安静的庭院,无人守护。
房间里却传出男女放肆调笑的声音,男的嗓音不算陌生,似乎在哪儿听过,但那女声,却是他极其熟悉的。
她嫁过来三个月,却从未在他面前笑过一次,就连说话,语气也是极淡的。
而此刻,对着别的男人,却是极尽婉转之音。
明明被戴了绿帽子,但很奇怪,梦里的谢晋安并没觉得有多愤怒。
他站在门外,只是安静地听着……直到里面的动静渐渐平息下来,他抬脚,悄无声息地离开……
梦境突然中断,耳边传来亲随齐玉的叫声:“主子,该起了!”
谢晋安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帐幔,一时之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这个梦,他已经连续做了三天。
同样的梦境,重复做了三天。
从一开始的震惊,到今日的平静,无人知道他心底的波涛汹涌!
直到齐玉取了他的衣服过来,见他还怔怔地躺在那儿没动,于是便问道:“主子,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谢晋安薄唇微启,嗓音有些许沙哑:“无事!”
他说着翻身而起,下了地,抬脚入了净室。
再出来时,已经洗漱完毕。
齐玉一边伺候他穿上衣服一边道:“刚夫人那边传话来,让您过去用早饭!”
正低头缠护腕的谢晋安,手上动作一顿。
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一句话没说,穿好衣服,领着齐玉出了门。
晋安堂隔壁的院子也不小,小陈氏嫁进来后,不愿和谢晋安一个院子,便自己搬去了隔壁的迎春园。
两人至今未圆房!
而今日的迎春园,格外热闹。
今日初二,是大弶朝女子回娘家的日子,小陈氏的娘家虽说远在外省,可她从小父母双亡,自小跟着昌乐侯府二夫人陈氏,也就是她嫡亲姐姐身边长大。
昌乐侯府,就等于是她的娘家。
而此刻房间内,小陈氏正在梳妆。
丫鬟先给她梳了一个飞天髻,却被她嫌弃太老土,最后换成了牡丹髻;华丽的头面、鎏金的钗子……整个人打扮得贵气逼人又不失精致。
她的贴身丫鬟紫鸢走过来凑近她的耳朵,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小陈氏眼睛一亮,忙红着脸点了点头。
梳好妆,换好衣服,她坐在饭桌前等谢晋安。
谢晋安进来的时候,她难得起身,笑着迎上来。
“你来了,相公。”
谢晋安抬眸,对上她含笑的眼睛,原本紧抿的薄唇突然勾了起来,低沉的嗓音极其悦耳磁性:“夫人今日似乎很开心?”
小陈氏脸上的笑愈发灿烂起来。
她微微低头,笑着道:“妾身许久未见姐姐,一想到今日要回去,便开心不已。”
“是吗?”谢晋安笑意未达眼底,语气却是波澜不惊:“你们姐妹情深,真令人动容!”
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小陈氏,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异样。
便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是呢,妾身自小父母便不在了,是姐姐将我带在身边养大,感情自然是深厚的!”
谢晋安看着她,目光笔直:“长姐如母,夫人日后要多回去陪陪姐姐才是!”
他的话,让小陈氏的眼睛一亮。
紧接着,便笑了。
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笑,笑得格外明亮。
“是,臣妾就多谢相公了!”
谢晋安看她一眼,没再说话,撩起衣袍在饭桌前坐了下来。
小陈氏亲手给他舀了粥,放在了他的面前,随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谢晋安喝着粥,没再说话。
小陈氏却频频抬眼看向他,似乎有话要说。
谢晋安就当没看见,头也不抬地吃着早饭。
最后小陈氏憋不住了,开了口:“相公今日是不是很忙?”
“初二休朝,不忙!”
“妾身听说就算是休朝,大理寺也是极忙的,相公若是有事,可以不陪妾身,妾身自个儿回去也是可以的。”
这话乍一听,是极明事理的。
她说得也没错,大理寺哪怕是过年,也是极忙的。
谢晋安本来也没打算陪她回去,但这一刻,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放下手里的碗筷,拿过一旁丫鬟手里捧着的帕子擦了擦手,随后道:“今年是夫人嫁我的头一年,若我不陪夫人回娘家,岂不是让人笑话夫人你没人疼?”
一句话,堵得小陈氏脸色变了又变,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晋安的话,不管放在哪里,都是对的。
哪有成亲第一年,新女婿不配新妇回娘家的道理?
若真是如此,也只有让外人看她的笑话!
于是,吃过早饭,谢晋安陪着小陈氏回了昌乐侯府。
昌乐候的老侯爷十年前过世之后,爵位便落在了嫡长子吴柏元身上,吴柏元还有一个亲弟弟,在家排行老二,正是小陈氏的姐夫吴柏章,他学问平平,却极会经商,是大弶朝最大的皮毛商人,日进斗金毫不夸张。
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