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子瑜说道:“这位将军,生前倒是没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虽然逢过几次叛乱,但他都侥幸不在冲突最剧烈的位置。”
“而我跟随着将军一家几次变迁,也算是在那个动乱的年代成功活了下来。”
齐子瑜娓娓道来,他的声音带着些磁性,能轻易将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的声音之上。
如果单从导游这个职业来说,齐子瑜的确既敬业又合适。
可周圣绝不会因为这种表象,而相信这只是一家普通的旅行团。
齐子瑜接着讲道:“将军姓齐,我本是个孤儿,便随了将军的家姓。”
“本来,我以为能跟着幸运的齐将军一家,侍奉他们到终老。”
“然而,在将军四十四岁寿诞那天,变故出现了——”
众人跟随他的声音,仿佛一同回到明初边境,那位将军的府邸中。
正值寒冬腊月,府中各屋门都紧紧闭着,生怕刺骨的寒风一不小心钻进房间。
而身为仆从的齐子瑜,则跟其他佣人一起,挤在最北边的偏房中。
这本是整座府邸最寒冷的一间屋子,不过因为人多,反倒添了些温暖之意。
在房间中央,木炭盆中的火将熄未熄的,看得人很是着急。
“每次都是劣质的屑炭,要是能烧的旺,才见鬼咧!”有位仆从骂骂咧咧的踹了炭盆一脚。
“喂!齐子瑜,你平日最是能说会道,快去找大夫人再讨几块好炭呗。”
齐子瑜把自己蒙在被褥中,缩成一团,嘟囔道:“偏偏讨炭的时候想起我,挨板子的时候,怎么没见有人站出来帮我讨句饶?”
上次,齐子瑜去大夫人房中讨炭的事情被将军发现,狠狠赏了他二十大板。
齐子瑜挨板子的时候,这屋里没有一人站出来帮他辩解两句。
可是他带回的银颗炭,却是让这一整屋的人都脱离寒冷的困扰,睡了几晚好觉。
一位年纪较小的少年凑到齐子瑜的被褥旁,摇晃着他纠缠道:“将军那么吓人,谁敢顶撞他啊!”
齐将军生的浓眉大眼,很有威严。
齐子瑜也知道,将军一发怒,下人们几乎都不敢吱声。
他虽然嘴上抱怨,其实换做他自己,也从不敢当面顶撞将军。
小少年说道:“这次咱定帮你好好看守,绝不会让你再被发现!眼瞅着再过几日就是大寒,若是继续用着这些劣质炭火,怕是又要像去年那样冻死好几个兄弟了……”
齐子瑜撇了撇嘴,把那全是补丁的被褥又往身上裹紧几分。
他也想到了去年的惨状,不禁觉得房内温度似乎更冷了些。
“求你了,子瑜兄,只有你能得大夫人接见。我们这些人就算有心替你,可还不等开口就会被大夫人拒之门外。”
齐子瑜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大夫人的相貌。
将军虽然威严,却只属于大众化的长相。要是让齐子瑜来说,齐子瑜觉得将军远远配不上他的大夫人。
大夫人常年戴着头纱,屋里的其他下仆只能看到头纱下模糊的轮廓。
不过即便只有一个轮廓,已经有不少仆从暗地里称她为仙女下凡。
只有齐子瑜,有次打水时,脚下一滑,差点落井时,被路过的大夫人救下。
而他当时不小心碰掉了大夫人的面纱,便看到了那张再也无法忘掉的面容。
有那么几天,齐子瑜睁眼闭眼都是大夫人的模样。
他学识浅薄,不知该如何描绘这样的容貌。
齐子瑜只觉得,这样的美人不该在霜冻里陪着将军受罪,而应该被供奉在神殿之中,受万人敬仰。
后来,齐子瑜不再因为惦念着大夫人而无法入眠,但是却觉得将军越来越可恶。
甚至每每看到将军,都觉得他既丑陋又邪恶,是他把谪仙一般的夫人,带到这种苦寒之地受虐。
大夫人从来不会单独见下人,房内也没有丫鬟伺候,就连送餐也都是放在门口,由大夫人自己取用。
有一次,齐子瑜见小仆送完餐后,大夫人迟迟没有开门来取。
他不忍让夫人吃凉掉的饭菜,于是便自作主张取来炭火盆,将饭菜放在火盆上加温。
就在他低头捧着饭菜征征出神时,房门突然被推开。
齐子瑜被吓了一跳,差点把手中的餐笼丢出去。
“你…”推门而出的大夫人也十分意外,她问道:“可是你的餐食不够果腹?”
齐子瑜此刻捧着大夫人食盒的样子,确实有些像想要偷饭,却在犹豫中的状态。
齐子瑜连忙解释道:“小的只是担心它凉掉,夫人吃了会腹痛……”
可是齐子瑜摸着食盒,依旧有些发凉,那点零星小火根本没能把它烤热。
“对不起,这炭实在……”齐子瑜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之间就像哑巴了似的,找不到个形容词。
大夫人倒是理解了他的意思,她弯身看了看,温和说道:“这炭确实有些糟。你们夜里只烧这种炭,不冷吗?”
齐子瑜木讷的答道:“冷。”
夫人轻叹口气:“随我进来吧,正好我这里有些用不完的炭,你拿去用。”
她指着木柜下方,齐子瑜连忙上前,将里面的炭取出。
“用完再来找我。”大夫人说道。
“近来朝廷有些动乱,府中已经年余没有收到俸禄。委屈你们了。”大夫人解释道。
“不,不委屈。”齐子瑜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大夫人。”
那次之后,齐子瑜就会时不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