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平妃迎了上去,朝康熙福了福身,问:“万岁爷今儿个不用上早朝?”嘴上如此说,眼睛只管横着蓅烟。蓅烟有康熙倚仗,不知不觉气焰也涨了,十指缠着白布带,昂着脸拿眼瞪平妃,屈了一膝便算行过礼。
康熙道:“皇后。”
皇后领着众妃嫔福身请安,莺莺燕燕,脂香扑鼻。她们面上和睦平静,心里头皆知为了何事。陷害蓅烟之事,乃惠妃起的头,她如今见此情形,浑身打颤,肚子里大鼓小鼓齐喧,不由得往皇后身边靠了靠,掩鼻掩去满脸惊慌。皇后一如往常,根本未把蓅烟放在眼里。
“皇上可要往屋里坐坐?还是站着把话说完?”
锦梦与岫研搬着梨花小椅候在旁侧,另有两个小宫女拿着锻绣坐垫、茶盏等物。
康熙抬手折了一枝紫薇,“朕问几句话就走,早朝不可耽误。”语毕,锦梦岫研忙把小椅放在花荫之下,皇后亲自接过坐垫铺好。康熙坐下,又有一众的小太监搬来雕花小墩,妃嫔们就地而坐,因小墩过矮,仰面方能看见皇帝脸颊。
皇后仍立着,她心下了然,知道皇帝为何事而来。
康熙道:“把乌林带上来。”惠妃闻言,吓得浑身一颤,悚然朝皇后望了一眼。皇后镇定非常,站立未动,连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乌林岣嵝着身子从壁门外碎步而至,满脸惊慌,与昨日在蓅烟跟前的趾高气昂截然相反。
蓅烟一见乌林,惊恐犹在,本等的往康熙身后一躲。
康熙侧脸看她,唇角倒是一笑,想想这小妮子在他面前张牙舞爪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在老婆子面前倒畏手畏脚,连声都不敢吱一声。他顺手把花枝递给她,蓅烟不接。
平妃看着眼里,莫名的一股怒气。
乌林还没走到帝后面前,便伏地而跪,哭道:“奴婢知罪,求皇上饶命!”皇后泠然呵斥道:“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你所作所为乃太皇太后、太后所命,何错之有?”
帝后不合,明面背面大家都知道,但如此当着众人挑破倒没见过。
康熙望了皇后一眼,脸上没多少颜色,平平静静道:“乌林,你是朕的乳母,朕敬你三分,起身吧,赐坐。”乌林是当真看不懂康熙了,想着当初在自己怀里闹着喝奶,任她摆布的小东西,如今长成这幅看不明猜不透的样子,想想都觉造物弄人。
锦梦搬来小杌几,乌林也不敢不坐,便浅浅坐了小半屁股。
康熙朝蓅烟扬扬脸,“你也坐。”
蓅烟连忙摆手,觍脸笑道:“奴婢站着挺好。”其实她也没搞懂康熙要干什么,康熙让她来,她就跟着来了。跟着康熙在宫里转了半圈,唯一的好处是,相信再没人敢欺负她了。
狐假虎威的道理,她可明白透彻。
康熙还未开口,皇后先道:“皇上此番,臣妾有些不明白。江蓅烟犯了宫规,理应受罚,臣妾倒不知乌林犯的是哪条错!皇上怎可凭一己私心,颠倒了黑白?”
皇后声色俱厉,好似未将皇帝威严放在眼里。又或许,她只是愤怒了,愤怒眼前威严冷漠的丈夫,突然对低贱女子有了私心。她没有这样生过气,更没见过康熙如此模样。
康熙坐着,依然不动声色。
平妃扯了扯皇后袖角,她张狂归张狂,却哪敢指责皇帝是非?要错也是江蓅烟的错,乌林的错,皇帝无论如何都是对的。平妃打圆场,强作镇定,甜甜笑道:“姐姐每日处理后宫琐事百万件,千头万绪,偶有忘却遗漏之处,不足为奇...”
她话未说完,皇后厉声一喝,“你和什么稀泥,我何时忘却遗漏办错过事?退下!”
平妃双眸含怯,又急又躁,“姐姐!”
康熙忽而沉声道:“朕此番来并不是要评论谁对谁错,皇后办事公允,人人皆可瞧见,朕眼里看得明白。”又朝其她妃嫔道:“你们都坐下说话,不必拘泥礼节。”
这话是说给皇后听的,皇后只得顺势坐下。
众妃嫔皆没敢松口气,反而越发紧张。
康熙问:“乌林嬷嬷,你说,蓅烟犯的是哪条错?”
乌林身子往前半倾,半坐半立,往皇后处挑了一眼,见皇后没有表态,方垂下脸,“奴婢听人密告,说江蓅烟身为喂鱼司的宫女,失职在先,以致将金鱼喂死,后又为了隐瞒,私自从宫外购买金鱼填充,犯私私相授一罪,乃罪加一等。”蓅烟听着乌林的话,到底知道自己没理,再加上手指火烧火燎的发痛,又是怯弱,又是委屈,眼圈儿便红了。
皇后冷眼瞅着蓅烟,“喂死金鱼事小,至多打一顿也就罢了。可私自与宫外人等合谋购买金鱼,往小了说,是私私相授,往大了说,乃欺君大罪!江蓅烟,你可知罪?”
乍然听见皇后训斥,蓅烟本能的朝康熙身边一躲,惊慌的望着康熙。
康熙亦抬头看她,他眼神沉静,无波无澜,仿佛只淡淡瞟了她一眼,但只一眼,便能使她镇定从容。康熙缓缓道:“到底是何人告密?”乌林正要答话,猛地又听见康熙接着道:“竟能把御前琐事知道得清清楚楚,把朕都瞒了去!”
他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乾清宫里的事,最忌宫人乱嚼舌根,素来不许往外传。蓅烟私自填充鱼苗固然有罪,然窥视、暗中留意乾清宫之人更为可恶!
乌林把话吞下肚,悄悄与皇后对视了一眼,忙的往地上一跪,哀声道:“奴婢有罪,请皇上责罚。”以蓅烟的智商,是看不懂其中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