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珠帘,云霓静静地看着闺阁内的长曦。/p
她面无表情地慢慢从榻上下了来,手边便放着一件外衫,却并没有见她披在身上,甚至连鞋袜都未穿,赤着脚无力地挪动着步子往自己面前走来。/p
云霓没有去扶,亦没有做任何提醒,她觉得在这种时候,长曦不需要任何支柱和安慰,只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一想而已。/p
从云霓身边擦肩而过,长曦打开房门扶着门扇迈出一步,靠在门前站定。/p
没有力气了。/p
她昏睡了十五日,醒来四肢都不似自己的一般,活动起来也有些吃力,这还是年婆婆日日为她舒展筋骨,若不然,怕是连走路都要再学一次了。/p
长曦半睁着眼盯着『潮』湿的地面,不知该做些什么,也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只恨自己如此无用,眼睁睁看着白泽带走爷爷不说,还优柔寡断地相信白泽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直至后来求祁殷帮忙探听消息/p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p
如果四年前白泽没有来到李府;如果那时的自己没有将他留在身边;又如果当日,自己没有南下去往冀川/p
可一切都已经于事无补了/p
长曦靠着门扇慢慢滑落在地,闭上眼睛又惹来两行泪痕。/p
云霓悄然走进,蹲在长曦身旁歪着脑袋看向她。/p
她眼神空洞黯淡无光,整张脸惨白地近乎透明,单薄的里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却不曾显得狼狈,那只被划伤的右手无力地垂在地上摊开来,上头的白布已然只剩成片的血『色』/p
『药』箱便在屋内放着,云霓却没有打算为长曦再包扎一下。/p
她若不珍惜自己,『药』换得再多再勤也是无济于事。/p
申时已过。/p
按这秋日的时辰来说,也快入夜了。/p
长曦楞在这里已是半个下午,期间除了云霓当真无一人敢入这西厢院。/p
好冷/p
这是长曦此时唯一的想法。/p
连双手双脚都毫无知觉了。/p
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停止心中的愧疚和悲伤,才能冷静地看待这件事。/p
如今爷爷该已回到冀川入土为安了,自己纵然再快马加鞭,也无法再见一面/p
留在这里作何?/p
长曦突然似醒悟一般地直起身子,却因保持这个姿势时间太长而全身僵硬地往后倒去,幸而,云霓伸手接住了她。/p
抬头看去,一张稚嫩的小脸映入长曦眼帘,看似十四五岁的年纪,眼神中却有一种阅世甚深的老成持重之感。/p
下意识谢了一声,长曦才从云霓答复的口吻中听出了些什么。/p
“你是“/p
“府上新来的,小姐还不认识我。“云霓笑道,扶着长曦吃力地起身挪去屋内就近坐定,取了风披和毯子过来,又捧给她一个手炉,问:“小姐肚子饿不饿呀?“/p
这半月来,长曦都是以『药』代食,自打今儿醒了之后还未食一口,案几上原端来的饭菜被撤了走,倒还留着几盘糕点蜜饯。/p
见长曦摇摇头,云霓也不多劝,眼馋地看着那些吃食诺诺地问:“那我可以吃点儿吗?“/p
“随你“长曦淡淡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也没有云霓所想的那般,见了自己吃便也想尝尝的感觉。/p
云霓纳闷间又恍然大悟。/p
这李小姐自小没缺过口粮,当然不会因为这些东西嘴馋了,反而看看自己多少年了也改不了这个『毛』病/p
门外忽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云霓听了见,立刻将手中的吃食塞入嘴中探头看去。/p
是哪个人敢不请自来?/p
而这不请自来的人疾步走近,却是姬华长公主。/p
“怎么坐在门前了!可是要寒了身子的!“她上前裹着长曦身上的风披,话中尽是责怪之意,引得云霓低了头不敢回话。/p
“我想看看外头“/p
长曦一句解释,姬华长公主也不再追究,转而将云霓遣去门外,引长曦重新躺回榻上,握起她被划伤的右手,一脸心疼。/p
“我想去冀川“/p
没有任何称呼,长曦似是一句喃喃自语,却是说与姬华长公主的话,而这并不是商量或恳求。/p
“好。“/p
出乎意料的,姬华公主毫不犹豫地点了头。/p
李旭谦离开之前便说过,若长曦有去冀川为李老太爷守孝的想法,不要阻拦。/p
他想让她离开临阳这个是非之地,以求一时平安。/p
尽管长公主不明为何,可李旭谦说的话做的事必是为长曦好的,她也不愿长曦知晓自己与苏子戎的婚约已然作罢了,所以暂时离开这里也是件好事。/p
“只是你身子还虚着,至少要将养几日,去冀川的事尚不着急。“她看向门外,道:“你爹爹特意寻了一个身手不错的丫头入府,就是想着陪你一道,好一路护你周全。“/p
长曦没有回应,却也知道指的是云霓,便没有多问。/p
对她而言,现下没有什么心思同以往一般高高兴兴地去认识府上的新面孔。/p
“明日罢。“长曦说着,终于将呆愣的目光移至姬华长公主身上,“我预备明日离开。“/p
“不行!“姬华长公主立刻回绝,“『药』不吃伤不顾,你明日去冀川若又晕在路上该如何?“/p
“我无病,为何要吃『药』“长曦淡淡道:“别把『药』糟蹋在我身上。“/p
“你这是说什么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