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戎抱着长曦绕过凉亭,往他所住的西院而去,途径别所,下人们皆颔首躬身,屏息而立。长曦已是习以为常,苏家的下人各个表情淡漠不多言语,果不愧是军人调教出来的。/p
然驻足石桥竹林间,苏子戎却也并不放长曦下来,只低头看着她的反应,长曦木讷,便四下细细瞧了一瞧,忽而迟钝道:“这竹林可是变了样?“/p
“你上回来我这里,不是说这凤尾竹竹叶太密,看着眼花吗?我差人西下移了群紫竹回来,前日刚栽好,你今日便来了。“说着,又继续往前走去:“偏巧余了两根,一根做了鱼竿,一根做了两只萧和笛子,待会儿用了饭,我陪你去街市上挑两块好玉,让年婆婆捻个穗子给你绑上。“/p
“我要那东西做什么?“长曦瘪瘪嘴:“我一首曲儿都不会吹,你可是拿那东西故意讥讽我?嫌我音律不通?“/p
“你女工不细,书画不雅,这音律要是通了,可不奇了怪了?“苏子戎说笑着,紧了紧手臂:“别动!当心摔着了。“/p
“我都奇怪了十来年了,我哪哪都不好,你早些同你父亲说了,咱们婚事作罢不就得了?“/p
长曦使劲挣扎起来,苏子戎想着阿兮已回,她一个人必是不敢离府的,随即将她放下,一只手却紧抓着她的手不放,虽是哄,却依旧厉声道:“你哪哪都不好,别家公子才不会抢了你去!萧笛各做两支,也是省得我来回取拿,你若一时来了兴趣,我可教教你,你若不愿学,往后,我吹与你听便是!这有什么好气恼的?“/p
长曦一向是同苏子戎生不起气来的,不论她如何胡闹任『性』,苏子戎虽是板着脸,却时时刻刻都在让着她,还常常几句话将她怼得哑口无言。/p
确如苏子戎所想,阿兮既已回了李府,她也是不敢独自回去的,有了苏子戎在,总归多了个庇护她,替她说谎的人。/p
况且苏子戎也说,饭后陪她去街市上逛逛,她的目的达到便可,是何过程,身边又是何人,对她而言并不算多重要。/p
她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很多年了。/p
李旭谦曾告诫长曦,未嫁入苏府之前,不得入男子的寝室。长曦虽不拘小节,这点倒是一直遵守着,每每跟着其父或李长暄来苏府小坐,至多也只敢去苏子戎的书房,或者院后的练武场。/p
她轻车熟路,拉着苏子戎不过片刻便入了书房,坐在专为她而设的美人榻上。身后立刻跟进来两名小厮抬着一张小方桌子摆在长曦面前。/p
一名细眼秀目,乖巧机灵的丫鬟名唤辛妍,她忙端了两碟长曦爱吃的零嘴,烹了杯清茶过去。而另一名叫做紫苑的也走了进来站在一旁,杏目低垂行为扭捏,虽同别的下人般面无表情,却明显带着一股妒气。/p
长曦也不理她,只同辛妍道了谢,不停往嘴里塞着吃的。/p
打理西院伺候苏子戎的丫鬟、小厮、嬷嬷少说二十余人,还是因他时常留于军营有所清减。长曦与苏子戎一起长大,也自然知晓紫苑是何身份。/p
她因生得貌美,被苏母养与苏子戎作房通房丫鬟,按常理来说,来日长曦嫁了过来,是要给紫苑一个妾的名分的。/p
可长曦曾在与苏子戎置气时说过一句,若此生他欲再娶第二人,便趁早解了这婚约,以示威胁。原是玩笑话,不想被这紫苑听了到,更让紫苑羞脑的是,苏子戎当即回了长曦,说他从未想过要娶长曦之外的任何女子。/p
紫苑自是不依的,仗着苏母对她的宠信,在苏母跟前挑拨起长曦的不是来,说长曦如何放纵,如何不知羞耻地勾引苏子戎.../p
偏苏母身边的大丫鬟蝉儿,又曾受过长曦一个恩惠,那丫头知恩图报,便挑了个机会,将紫苑与苏母说得事尽数说与了长曦。/p
长曦这人平时大大咧咧,最恨人后嚼舌根儿的,自此越发看紫苑不爽,二人便有了隔阂,却又互相奈何不得。/p
苏子戎看在眼里,却装作不知,只喊辛妍去自己房里挑来一件粉『色』蝶花云缎裙,道:“食了换上,今后不许再穿李长暄的衣物!“/p
长曦答应着,难得听了话躲去屏风后换了下来,辛妍也素知长曦不喜花枝招展的妆容,简单给她梳了个燕尾发髻,垂于身后的黑发上绑了条流苏红带,淡淡施了些粉。/p
长曦一直安坐着,以为苏子戎要带她去同苏母请安,故而须得仪容得体。谁知苏子戎却从辛妍手中拿过那件雪白素锦斗篷披在她身上,在胸前系了个活结,又不知从哪变出一帕淡粉轻纱遮了她半张小脸,复而将斗篷上的帽子也戴了上去。/p
长曦双手撑着帽延『露』出一双明眸,欣喜道:“这便要出门吗?不用去同苏伯母请安了?“/p
“我母亲一早便去了廖府,细想来,父母兄长皆不在府中,不如去外头吃些,也省得下人们费事了。“苏子戎说着,揽上长曦的腰引她出了书房,又突然停下,差紫苑拿油纸包了几块点心放入长曦手中,才真的离开了。/p
苏府距安宁街不过几条巷子的路,长曦懒得上下马车兴师动众,苏子戎也随了她,步行出了府门身后只跟了一名随行小厮,名作王尧。/p
这时,倚在外巷转弯处的阿兮见长曦出了来,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他们身后,苏子戎觉察,只稍稍回头看了一眼,当作无事发生。王尧不知方才的情景,又同阿兮相熟许久,便笑着打了个招呼,被长曦听了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