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院中交谈许久,长曦终是在长暄的劝说下小心翼翼地入了屋。她与严大夫同睡一床,这床看似有些年头了,尽管她极轻地躺了上去,依旧吵醒了严大夫。/p
“小姐是睡不着吗?“她问。/p
“抱歉...吵醒您了。“长曦怯怯地小声答着,忙盖了被子躺好。/p
“没事,是我自己睡得轻。“严大夫说着,见长曦不再回答,便问:“小姐还为今日的事恼我?“/p
“怎提了一个恼字?“长曦疑『惑』着,忽想起白天的争辩,忙解释着:“我口无遮拦,想必哪里有了误会,实属无心,您千万别记怪...“/p
“我看得出小姐是个凡事不往心里搁的人,所以才觉自己所言有些无礼了,如有冒犯,还望小姐海涵呐。“/p
“哪里哪里,严大夫这样说,可是叫长曦无地自容了,只是...“长曦翻了个身子面对严大夫,道:“您今日说的那番话,我开始确实费解...“/p
“何话?“/p
“以善为善,以名为善...坐了一路的马车,想了一路,长曦忽然明白,同为善,虽都是意到物足,可那些被施恩之人在食不果腹的情况下,也会在乎意为何意。“/p
“小姐这样想是对的,南宣民生富足,饱暖之下,人人所追求的也各不相同...就如今日我们遇见的人,他虽衣衫褴褛,却非行乞之人,公子之意虽是好的,可在他眼中,他的尊严容不得这个施舍和同情。“/p
“所以这便是我与您争执的缘由,自己所缺,别人欲予,反将别人的好意当作嘲笑讽刺。这并非给予之人行事不当,而是所缺之人脑中留下的,对某一人或某一事的偏见,所衍生到自己思想里头作的怪。若他不信这世间的美好,强行将伪善的帽子扣在我们头上,难道我们还要因此而受别人指责吗?“/p
严大夫笑出声来,看着极其认真的长曦,道:“没成想,小姐竟能将如此解意。“/p
“我们心存善念,却被人误解,这才是应该愤慨之处,当然,今日那个大叔不在列内,我能感觉得到...“长曦一字一句滔滔不绝地说了许久,叫严大夫对她好感倍增。/p
二人相谈甚欢,以至于觉都不睡,天南海北的『乱』聊着。/p
到了第二日,长曦在一阵争吵声中醒来,严大夫早不在床上了,她爬起身,脸都顾不上擦一把就往屋外跑去。/p
院中,这屋子的主人正跪在地上,抱着一个肥壮大汉的双腿不放,那大汉手中拿着一把短小的匕首,一副趾高气昂的神态,他的妻子也搂着三个孩子跪在地上大声哭喊着,引得周围聚集了不少村民。/p
看见屋前的长曦,李长暄立刻大步走了过去劝她回屋,问到发生了什么,他言简意赅地一句讲明:“那人是来讨债的。“/p
又道:“现不好就这样走了,你先回屋,别真的动起手来被伤着。“/p
“他要动手早动手了!“长曦反往前头挤了几步,李长暄只好紧紧将她挡在身后。/p
只见那茅屋的主人求了半响,大汉没有丝毫动摇,嘴里不停地嚷嚷着叫还钱,扬言今日拿不出银子,便将他的两个女儿卖去青楼抵债。长曦想起紫陌阁赎莫倾一事,阻止了正要开口的李长暄,踮起脚尖,悄悄在他耳边问道:“就这大汉一人?“/p
李长暄侧头小声应着:“嗯,早起我正在院外喂马,这人忽闯了进来,破口就是一通粗话,骂完,这大哥才慌慌张张出来,直接就跪在那人面前,我总觉有些奇怪,便从头至尾没有掺和。“/p
“幸好你没有掺和...“长曦偷偷指着那三个茫然失措的孩子,道:“若这大汉真是要债的,为何这三个小孩并无一丝恐惧之『色』?那『妇』人还时不时朝你瞟上两眼?“/p
“嗯?“李长暄朝着长曦所指之处看去,果然看见那茅屋主人的妻子立刻收回视线,疑『惑』道:“怎么回事?“/p
还不等长曦开口,严大夫已走了过来,道:“我和小姐昨夜交谈得有些晚,隔墙都有耳,更别说这土砌的茅屋...像公子这样出手阔绰的人,怎能轻易放过?“/p
“您说的,倒叫我听不太懂了...“长暄看向长曦,见她满脸嘲笑的模样,问:“究竟是怎么回事?“/p
说话间,院外突然有一人高喊着:“官差来了!“/p
话毕,别说这手拿匕首的大汉,就是正跪在地上的一对儿夫妻也赶忙跑回了屋中,留着三个小孩呆愣地站在原地,盯着人群散去后,仍留在院中的长暄和长曦。/p
这时,李长暄才恍然大悟,自嘲着:“我懂了...“/p
“年轻人,虽然善有善报,可人心叵测,还是小心为上,这次图你的银子下次遇到的,可就是要命了!“院外那人告诫了这几句,缓缓迈步离开。/p
“是昨儿那个大叔!“长曦首先发觉,忙跑去外头看,人却已经不见了.../p
三人不再逗留,即刻启程去往阜州,期间夜宿在途径的小客栈里,再无此类事情发生。/p
七月初七这日晌午,他们终于到达了阜州城外,这里城门紧闭,阴郁『潮』湿,城墙上稀稀落落地站着几个身穿铁甲,纹丝不动的军人,那面黑底鎏金的“骧“字军旗,迎着微风徐徐飘扬着。/p
长曦最先下了马车,去看了城门边张贴的告示,后故意将告示挡了住,骗说自己落了东西在昨夜留宿的客栈里,不停地求着李长暄折返回去,李长暄无法,只得顺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