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让西亭忘记和昔日的小太监小宫女道别,只是绕过岳公公,紧跟着王景弘身后,一步不敢离远。
两人的脚步声在黑沉的夜色中格外的清晰,一步一声响都似乎踩在她的心头,胸口闷的很。
待走远了,西亭环视了四周,忍不住哆嗦着喊了一声:“王公公。”
“莫要声响。”
王景弘并不想在此时说话,她只得咬唇闭了嘴,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直到前方有了灯笼的亮光,西亭抬眼,竟是一栋屋子。
“进来吧。”王景弘率先进屋唤道。
如身后有鬼追似的,西亭几步一纵跳进了屋子。
一进屋,西亭就四下打量起来,王景弘的房间布置怎么和郑和差不多,这么单调呢。但是偏偏就是这种单调,让她极有安全感。
“刚才一见岳公公为何那般害怕?”西亭转身,王景弘已经坐着喝起茶来。
一提到岳公公,她又是一哆嗦,忙走近他弯身道:“小善子不是失足掉进粪池的,是岳公公杀的,我看见了,真的看……”
因为害怕,她说话时特别的激动,话未完就被王景弘捂住了嘴:“你想死吗?”
西亭不懂其意,但是也被吓住了,不敢再说话,只是眨巴着无知的眼睛看着一脸严肃的王景弘。
王景弘环视了一下四周,才放开她:“遇事冲动,不计后果,早晚把你自己害死。看来,这些日子什么都没学到。”
复又坐下,说道:“低声道来。”
“哦哦,岳公公杀了小善子。”她如实说道,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亲眼看见的!”
“他一个管事的公公为何要杀一个小太监,难道小善子惹了他?”
这一问点醒了西亭,是呀,方才只顾着害怕了,竟忘记这点,岳公公为什么要杀小善子?平日里小善子与小寻子都属于那种问十句答一句的主,又言听计从,并没有得罪过岳公公啊。
于是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昨晚的事情重新理了一遍,这一理,愣是将她吓得突然跌坐在地上,小脸煞白。
王景弘被她的举动吓得差点掉了手上的杯盖,朝她踢了一脚:“做啥呢,一惊一乍的。”
“王,王公公,昨夜,昨夜本是我当值啊!是我为了偷懒,装病让小善子替我的呀!”这才是重点!岳公公要杀的,不是小善子,一定是她!
“岳公公不知你装病未当值?”
西亭摇头:“他不知道,我没让香茶姑姑说。”
王景弘放下了杯子,陷入了深思,西亭也吓得坐在地上发愣。
许久,王景弘才皱着眉开了口:“你几天没沐浴换衣裳了?”
“呃?”西亭后反应,待脑子又开始运转,才答道,“从大牢里出来洗过一把脸。”
“噗!”王景弘的反应很大,大的一下子就跳离了椅子,和西亭保持一定的距离,“你给杂家沐浴去!”
沐浴,她也想啊,你说她这些日子在天天和臭马桶为伍,整天就是收马桶,洗马桶,倒马桶。哪里有时间洗澡。就是有时间洗澡,也没水给她洗,难道要她跳进大粪池洗澡不成?
扭着脖子看了一圈,西亭摊手:“王公公,你让我去哪里洗澡?”
王景弘不愧是内侍的头头儿,一声唤,就奔来了几个小太监,没一会儿就在旁边的偏房支起了屏障,准备好了装满热水的大木桶。
兰花指捏着鼻尖,王景弘嫌弃的站在老远:“速度洗洗。”
西亭一撇嘴,转身进了屏障内。
王景弘回了正厅,又如入定一般的思考起问题。郑和让他昨晚去看看小勺子,定是算到小勺子要遇险,倒是这小东西机灵,侥幸捡回了一命。
这个岳公公他并不了解,但是按照掌事姑姑的反应,那里定是极少死过人的。岳公公被谁收买了呢?其实王景弘心里也有个人选,但是没有十足的证据,他也只能放在脑子盘一盘。
前思后想了一阵,王景弘见也过去一段时间,忽然想起小勺子的脏臭衣裳还在偏房里摆着,伸手招呼来一个小太监,吩咐他给小勺子送去一套清爽衣物,再将她的脏衣裳拿出来扔远一点。
王景弘正要在正厅里补眠时,小太监捧着一堆东西又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作何惊慌?”王景弘坐起身喝道。
小太监不敢说话,哆哆嗦嗦的把手里拿来的衣物捧到他的面前。王景弘顺势看了一眼,这一看也是惊得王景弘头脑一嗡。
小太监拿来的衣物上赫然出现了一块血红的厚布条!窄窄长长,似乎是用在……
这……
本来,他对小勺子的印象便是女里女气的。现在仔细一回想,小勺子不仅长得女气,便是声音也是极其女性化的,因为是小太监,所以没去注意。
一般的太监都是尖嗓子里夹杂着男声,听上去如指甲化瓷器那般挠心。可是小勺子不同,她的声音虽然也拔尖,但是却显得自然,甚至有些柔美。
再想到郑和对小勺子的态度,千方百计的要救一个贴身太监,嘱托自己关照好小勺子,又时刻提醒他在宫中要低调。
王景弘心里一咯噔,种种原本奇怪的现象,足以被这一张血色布条说明,小勺子,她是个女的!
小勺子是女的!
这个结论让王景弘心里沉甸甸的,如果郑和一开始就知道小勺子是女的,可是欺君之罪,这事情就闹大了!
虽然满腹忧心,王景弘不愧是宫里的老人,面上却一点痕迹不露,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