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能让时不虞生气的事不多,不过一旦生气了就不那么容易消气。
一路上任由言十安再说什么她都不再开口,气鼓鼓的像只炸了毛的狸奴。
可当马车停下,见先一步下车的人举高了伞等着她,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露在外边,她又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又不是他做错了事,还刚刚吃了苦回来,干什么不理他。
握住他的手臂步下马车,时不虞把伞推回去一点,道:“婆婆做了一桌你爱吃的菜,先吃顿热饭热菜再去歇息。”
“一起吃?”
“还能让你一个人吃?”时不虞轻哼一声:“我可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
就差没明着说谁没良心了,言十安一脸的笑,伸出手臂让她搀着迈过台阶。
回到这个被之为家的地方,言十安看着周遭再熟悉不过的景色,轻声道:“别生气,不值得。”
“是你不值得,还是她不值得?”时不虞看向他:“若你不值得,我为何在这里!”
言十安不说话了,谁会觉得自己不值得呢?尤其这个人还是心仪之人,更恨不得在她面前闪闪发光,只让她留意自己。
“言十安。”
言十安看向停下脚步的人。
“这样的事是第二次了。”时不虞对上他的视线:“你站在那里,应该是万民归附,而不是万家垂怜。我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知道你吃了多少苦,知道你曾被怎样搓磨过,可外人不必知道得这么清楚。你是他们的天神,他们只需要看着你,根据你指明的方向前进即可。就比如……游家。”
伞下的小世界,两人轻声说着家国大事。
时不虞继续道:“游家只会选择强者,而非看似强者的纸老虎,你要是弱了,他们未必看得上。”
言十安极为敏锐,立刻问:“游家有动静?”
时不虞算着还有段距离,将沉棋之告知他,末了道:“游家不讲中庸,讲的是恩义,皇帝已经自绝于这一点,我有把握让游家倒向你。”
言十安看向侃侃而谈的人,他不在的这段时间,突然发生了何事!
而对时不虞来说,这都不算要紧,吃了饭后就赶着人回屋,热水一泡,热气一烘,长长的睡一觉,这就是她以为的放松。
另一方屋子里,风雨欲来。
片刻后,兰花听得主子问:“时不虞如此说,他就如此听?”
兰花脑子里有过片刻思量:“是,公子不曾说过任何话。”
夫人气笑了,手一抬将一桌子饭菜掀了:“他就不曾想过,我叫他来是想满足他之前说的,考完后想要一顿热饭热菜?”
兰花忙上前扶着夫人退离那一地狼藉。
夫人一把将她推开:“在他心里,时不虞做什么都是为他着想,我这个做母亲的一辈子为他算尽所有都不必在意,他怎么敢这么对我!”
“夫人,公子不是那样的人。”兰花扶着主子到一边坐下,又将她溅湿的鞋子脱了,轻声道:“公子孝顺,无论何时您都是他最亲的人,您何必计较这一时之气。”
“不是那样的人?”夫人冷笑:“他但凡心里有我,都不会任由她人如此诋毁我!他就是完全没把我放在心里才会如此!”
“奴之前确实不曾想到,对公子来说眼下歇息才是最重要的。”兰花轻声道:“在见到公子之前奴甚至在想,若公子知道您为他准备了饭菜,定会高兴极了。奴想的是您,不曾想过这是不是公子眼下需要的。可时姑娘想的是,公子是不是累了,是不是会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在她心里,公子是最优先选择,若论输赢,奴觉得她是赢在这里。”
夫人沉默下来,她只记得上回他说想吃口热饭热菜,所以这回都准备了,却忘了眼下对他来说,歇息才是最重要的。
“她很生气?”
兰花稍一琢磨:“奴看她神情确实非常生气。”
夫人沉默良久,起身去了佛堂,许久未再出来。
时不虞还在气哼哼,趴在床上对着左边,觉得那影子都不好看,对着右边,又觉得阿姑笑得实在诡异。
两相权衡之下,她选择问出口:“阿姑你笑什么?”
“笑姑娘长大了,都会心疼人了。”
“狸奴受伤了摔我面前我还心疼呢!”时不虞轻哼:“哪怕是把他当个狸奴呢?也会心疼吧?怎么就那么狠心了!”
“姑娘心疼了?”
时不虞承认得不干不脆:“她要真对言十安好就不该是这这样的。”
万霞笑了,用力揉了揉姑榆木脑袋,若能一直如此,其实也挺好。
而那边,言十安泡在澡桶里也在问他不在家的种种,也才知道时姑娘为何会提及游家,时姑娘这分明是给他带来一个大助力!游家不止是游家,他一动,他的姻亲故旧,他那些有关的人家,都不再是局外人!
而老师那里……
言十安闭上眼睛,瞒不住便不瞒了,若老师想离开,他早有安排。
想着这些,想想母亲,想想时姑娘,言十安睡了过去。
春闱得等一个月才放榜,言十安也不着急,先向母亲那边递了话,迟迟没得着消息后先去见了老师,明里暗里的话得着一堆,还得着一箩筐对时姑夸赞回来。
之后,他照常参与名目繁杂的雅集,还去过一次宗正少卿府上。
输过,赢过,被人称赞过,可任何时候,他已经不会再患得患失。
他时刻记着时姑话,时姑娘说他是最优秀最出色,是举全族之力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