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见着刘姥姥向自己问好,又见着刘姥姥是一个与自己一般年岁的老婆婆,也是不由得微微弯了一下腰,向刘姥姥问好。
她又忙命旁边一道进来里面屋子的周瑞家的端过椅子来让刘姥姥坐着。
那板儿何曾见识过今天这般大的阵仗。
从小门小户出来的寒门子弟,年岁又小。
满眼看着这满屋子的珠光宝气,以及一大群的身着富贵锦衣的姑娘丫鬟。
总还是有些胆怯怕生。
一来,板儿也不知道如何来应付这样的场面。
二来,板儿到底也比上次过来时,长大了不少,脑海里面已经了有尊卑之类的概念,更不知道该如何去问候了。
一时间,板儿只得木楞的站在刘姥姥的身后,不怎么说话,只是看着。
刘姥姥看见板儿不说话,心头也自然乐意。
这么大的阵仗,她也还是头一遭,若非是年岁大,见识广,只怕也接不住这个场面。
贾母看了一眼板儿,见他年纪小,也就不去理会他。
贾母只是看着刘姥姥道:“老亲家,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刘姥姥闻言忙从自己的位置上面“嗖”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站直身子,万分恭敬谦卑的答道:“我今年七十五了。”
贾母闻声也是免不得吃惊。
孔子所说,人过七十岁,便是古来稀!
因此,七十岁也被称呼为古稀之年。
唐代的杜甫更在《草堂诗笺》十二《曲江二首》诗中写有:“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
一时间,贾母也是笑着道:“难得,难得,难得啊!我刚才当真是没有瞧出来的,你这都这么大般的岁数了。”
旋即,贾母又转头看向侍奉在自己跟前的众人,道:“瞧这姥姥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这么健朗。比我大好几岁呢。我要到这么大年纪,还不知怎么样,动得、动不得呢。”
刘姥姥见状也是忙笑着道:“我们这些人生下来就是受苦受难的人,老太太生下来就是享福的富贵太太。若是我们人都这样,那些田庄地头里面的庄稼活也就没人愿意去作了,还不得将田地都撂了荒?”
贾母也是忍不住摇了摇头,轻笑了一下,道:“你所说也有这个道理。你现在眼睛牙齿可都还好?”
刘姥姥也是继续应道:“都还好,就是今年左边的槽牙活动了,不怎么好使唤,吃饭的时候,也不怎么灵便了。”
贾母点点头道:“你老了,我也老了,都不中用了。
你比我好,我现在这眼睛也花,看不太清楚,耳朵也聋,听不太灵便,就连这脑子里面的记性也全部都快要没了,整日迷迷糊糊的,不怎么醒事儿。
伱们这些老亲戚,我都不记得了。
亲戚们来了,我怕人笑我,我都不会,不过嚼的动的吃两口,睡一觉,闷了时和这些孙子孙女儿顽笑一回就完了。”
刘姥姥也知道这富贵生活的确是比她们庄稼人好,但是,却也容易将人给养成一個。
富贵有富贵的好。
穷苦有穷苦的愁。
倘若是有得选,刘姥姥也必定会选择贾母的人生,而非是现在她这么一把岁数了,还在田间地头的忙碌,种植庄稼,忙碌农活,一辈子到老也不得一个安宁。
旋即,刘姥姥就对着贾母笑说道:“这才正是老太太的福缘了。想来老太太生来富贵,现在儿孙满堂,一辈子无忧无愁、平安富贵,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出身,便是做梦想这么着,那也是不能的。忙起来的时候,想要休息一会儿那都是不可的。”
贾母看着刘姥姥,就摇了摇头,道:“享什么福,不过是个老废物罢了。”
众人都知道贾母这是在凡尔赛,于是,大家都笑了。
贾母说罢,又笑说道:“我才听见三孙女儿说,你这次过来拜访,还带了好些田庄上的瓜菜蔬菜过来,我就叫她快收拾去了,我正想个地里现撷的瓜儿菜儿吃。外头买的,不像你们田地里的好吃。”
刘姥姥亦是笑说道:“这都是些不值钱的野意儿,对于老太太来说,不过就只是吃个新鲜,尝尝味道。依我们这些人庄稼人,一年到头吃腻了,只想要大鱼大肉的胡吃,只是家里面不宽裕,能够吃几口粗粮都算是好的了,近些年田庄上闹了灾,莫说是大鱼大肉了,就是那粗粮也都快要吃不起了。便是心中想要弄点儿来吃吃,也没有条件的。”
贾母素来富贵惯了,也没有去田庄地头上面去走走。
此刻,当贾母从刘姥姥处得知了这些消息之后,也是免不得多生感叹,心中微微一软,又说道:“今儿你们既然肯过来,认着了我们这一门亲,可别两手空空的就去了。你倘若是不嫌弃我这里不好,可就暂且住上那么一两天的日子再回去。
我们也有个园子,园子里头也有果子,你明日也去尝尝新鲜,带些回到家里面去,你也不算白跑这么老远的路来看亲戚一趟。”
旁边伺候着的贾探春,因见到贾母喜欢这个刘姥姥,打算将其给留下来多耍两天,也是忙劝说刘姥姥留下来,劝留道:“我们这里虽然不比你们庄子上面的场院大,空屋子总是能够腾出那么一两间的。
你们可就留下来多住两天罢,把你们那里的新闻故事儿说些与我们老太太听听,也陪着我们老太太解闷儿,打发一下日头。”
贾母也是被贾探春的提议说动了。
她老了,她所说的事情,也不与贾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