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们——是——那天晚上不见了的那——一个人?”我故意加重语气,强调“一”这个字。刚开口,嘴上的血腥气又硬冲冲的顶进喉咙,我用力吞咽,才算强压住,没有吐出来。
贾不灵很夸张的笑了一下,说:“搞了半天你还不知道啊。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我和贾不郭本来就是一个人嘛。”
这话我有印象,但是我只是觉得他们俩的行为像同一个人,并没有别的疑义。现在他再次重复一遍,我断定,肯定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况且,又强调他们兄弟俩是那晚在荒郊野外不见了的第十一具“尸体”。
那天晚上的十具分别写着:无,死,必,者,底,脚,看,偷,夜,深。顺序倒一下,就是:深夜偷看脚底者必死无。我已经猜到了,缺了个“疑”字。这个字,肯定是在第十一具溜掉的人或尸的脚底。
贾不灵看出了我的迷惑,他看了看贾不郭,征求意见:“哥,让他看一下怎么样?好歹也别留下个遗憾。毕竟,咱们的戏快落幕了,也到了最好玩的时刻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贾不灵喊贾不郭“哥”,而不是很生分的“郭医生”,不过,他的声音仍然不够自然,明显还是害怕这个哥哥。不管他的身份和称呼变成什么样,那股恐惧已经根深蒂固了。哪怕仅仅是看着或是想着,就免不了胆怯。
贾不郭点点头,也找到椅子坐下,和贾不灵一起,慢慢褪去了鞋袜。
贾不郭的左脚刻着:匕。右脚刻着:“乛”+“丶”
贾不灵的左脚刻着:矢。右脚刻着:疋四个有些生僻的字,很清晰,跟刺青一样,有颜色,墨绿色。在脚掌中间,在看上去柔软娇嫩的褶子上。
它们组合起来,刚好是个“疑”。
深夜偷看脚底者必死无疑。
话通顺了,是完整的句子。这个该死的人,是我。想不到,躲了好几天,最终还是躲不过。
老婆婆见我眉头紧锁,十分可笑,就掩着嘴,说:“乖孙子,又犯糊涂了吧?这俩死鬼呐,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可不就是一个人嘛。”
贾不灵套上袜子,慢吞吞的讲了个有关复仇的故事。
三十六年前的冬天,贾不灵村下起了雪。整个村哆哆嗦嗦的挺过一场又一臭啸的北风。
正是最冷的一天,村北有户人家的媳妇要生了。接生婆命人烧好热水,把黑糊糊的剪刀在滚烫的水里浸了浸。驱散了屋子看热闹的别人家里和这个家里的男人以及碍事的女人们。
女人的叫声很惨,干巴巴的,像再过一阵子的年底杀猪的声音,疼痛又不情愿。
接生婆在一旁鼓劲:“再使把力!快了,快了!”
女人面色苍白,头发湿漉漉的黏成一团,她半阖着眼睛,瞥了瞥空荡荡的房间。不知是哪个好心的邻居送来的炉子,有三四个,炉火噼里啪啦燃得很旺。
突然,女人看见房门被粗鲁的推开,闯进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脸色更加苍白,她走过来,附下身。女人觉得她身上的气息很熟悉。却怎么也记不清是哪里闻过。
那女人抓着她的胳膊,恶狠狠地说:“你马上就要成为罪人了!”
女人瞪大眼,再瞧。人不见了,门关着,房间又空了。
吧嗒。
一截木头,在炉膛里抖擞了一下,红扑扑的火星子升起老高。
女人不明白另一个女人的话是什么意思,总觉得怪怪的,心里不踏实。她终于想起,那个味道就跟自己多年前去世了的娘身上的一样,油乎乎的,还带着些臊,十分呛人。女人不由的紧张起来,她已经好多年没梦见娘了。而且,娘也从来不发脾气。这让她不安。
接生婆拍拍女人的脸,说:“愣着干嘛,使劲啊!就差一点了。”
“我……我不想……不想生……生了。”
接生婆说:“哪有这回事儿!再坚持坚持。马上就可以了。”
后来,女人生了。之间一声也没吭,只是眼泪哗哗的。说不出来是哪里委屈。
接生婆战战兢兢的把包在棉被里的孩子交到男人手上的时候,男人的手哆嗦了一下,孩子差点摔到地上。
接生婆呡着嘴,难得没有了话。她摇摇头,为女人把被子掖好,匆匆走了。连口水都不喝。
男人微微沉吟了一会儿。抱起孩子,扎进了风雪里。他走得很急,鞋底不时的甩起踩成一块块的雪饼子。
回来的时候,男人手里只有一个瘪的棉被,夹在腋下,他的脚印有些拖沓凌乱,不如奔出去时候的那么果断。眼神也是怯怯的,慌忙躲避。
女人看着他,问:“孩子呢?!”她伸出手,想攥住男人的袖子问个究竟,却没有力气,手臂没抬多高就垂下了。
男人扑掉肩上和头顶的雪,把棉被往床上一丢,说:“改天有空,拆了,做个棉袄里子。越来越冷了。”
“孩子呢?!”
男人只是摇头,无论谁问起,男人都不说话。
问接生婆,接生婆也缄口不语。
两个人,死死守着一个秘密。任谁都撬不开。
还是那个冬天。没人记得是几九,反正是比开始的时候还要冷。
女人没能从床上爬起来,她害了一场病,变得更加虚弱,整个人迅速消瘦。大夫诊了也只有摇头的份儿。临终前,女人对男人说:“棉袄做不成了,你再找个会做的吧。”
男人低头嘬烟,可能是太冲了,他的眼睛湿润了。
女人问:“干嘛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