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年三十,就到了正月。
正月初一和初二通常是全家人一起守岁的日子。所以裴逸之也没有出门,守着媳妇,带着孩子,坐在热炕头上,时而听裴子墨朗朗的读书声,时而抱着裴子洋转圈圈,逗得他咯咯直笑。偶尔还能和裴子慧探讨两句她的花样子,而最常做的事,就是和裴子唐及楚牧两个人杀上几盘。
第一盘“马后炮”,第二盘“双车错”,第三盘“小卒逼宫”,直杀得裴子唐和楚牧连连求饶。
一家人过了轻松愉快的两天后,就到了正月初三。
初三是走亲访友的日子。一般都是小辈看望长辈,或是亲戚之间互相走动,多多少少也都会带上一些礼物。
裴二家在这里虽然也没什么亲戚,但是首先要看望的自然是裴玉和叶氏。
虽然年前给裴玉买了酒,给叶氏买了烟丝,还送去了一块猪肉。但是这年后的礼节还是要圆的,所以裴逸之和段氏特别备上了两盒糕点和两坛烧酒去了裴家。
由于裴逸安和裴逸涧都和裴玉在一起过日子,所以只备了一份就够了。但是裴逸华那边却是要去的,于是裴子墨和裴子唐就担起了这个重任,提着礼,去了裴逸华家。
当然裴逸华也是要回来看望父母的,顺便也会给裴逸之家回了礼。
也就圆了“礼尚往来”那句古语。
在那时,对于皇宫而言,新年至少要过到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才算是过完。对于做官的人家,要过到元宵节才算过完。那么,对于一般的大户人家,至少也要过完初五,而对于普通的穷苦人家来说。过了初三也就恢复到了平常的日子。
到了初四这天,裴逸之一大早晨就起来收拾,准备今天开工继续编苇席。
刚刚吃过早饭,他就爬上了院子里那座似小山一样的苇垛,正准备从上面将芦苇一捆一捆的仍下来。然后拿去剥苇和破篾。
正在这时。他站在高高的苇垛上,竟发现了一件新鲜事儿。只见自村东一侧,摇摇晃晃的赶过来两辆马车。前面一辆带着青绿色的布篷,后面一辆没有篷子,但上面装的全是东西。
这样的马车一般都是比较大的门户,或者是为官为宦的人家才有的,在这小小的兰家沟里,能看到这样的马车本就稀奇。可是更稀奇的是那马车在前面不远处居然停了下来,自马车上走下一高个男子,正在向一边玩耍的裴子唐和楚牧问着什么。
几人交流了几句后,那男子也不上车了。干脆直接跟在裴子唐和楚牧的身后,朝这边走了过来。一边走,似乎还一边聊着什么。
莫非是认识?
裴逸之不免心下疑惑的同时,更是担心裴子唐和楚牧随便和陌生人交谈,万一惹来什么麻烦……,于是。心里就盘算着,应该把这两个孩子唤回来才好。
他站在苇垛上,扯开嗓子就喊:“孩他娘,香瑶!”
段氏正在厨房洗碗,听得喊声探出头来问道:“他爹。怎么了?”
就在这会儿,马车越来越近,近到与裴家只有几十米的距离了,裴逸之在苇垛上,眯眼望着那马车边与自己距离越来越近的陌生男人,心里竟猛地抽动了一下。
“快,快,香瑶你快出来。有两辆马车赶了过来,我看着那车上走下来的人怎么这么眼熟!”裴逸之的声音几乎都变了腔调,他一边说着,一边连滚带爬地就滑下了苇垛,脸上还带着那么一丝惊慌。
“眼熟?”段氏脸上一愣,神色也不大好看,就着腰上系着的围裙擦了擦手,就奔门口走去。
见此情景,正在厨房给韭菜浇水的裴子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扔下水壶也跟着跑了出去。
恰好那两辆马车也走了过来,段香瑶与马车对面的几个人碰了个正着。
她的脸色“刷”的一下子就白了,如木鸡一般呆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娘!”裴子唐最先跑到她身边,笑着说道:“这位大人说是从县里来的,在村里打听咱家,然后我就将他领过来了。”
随着裴子唐而来的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高挑挺拔,双眼大且有神,鼻梁高高挺起,一双薄唇微微抿着。上身穿一件青灰色棉马甲,下身是一件极挺括的纯黑麻裤,头戴一顶蓝色绸缎小帽,整个人看上去很是丰神俊朗。
他见到段香瑶时,脸上也是一僵,那眼神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功夫才,嘴唇微微抖了抖,哆哆嗦嗦地说道:“香,香瑶?”
再看段香瑶,那削瘦的身子,此刻就似冻住了一般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娘,娘!”裴子慧在后面扯了扯段氏的衣袖,轻声道:“前面那人在叫你。”
“香瑶!”那男人又唤了一声,眼泪就在眼眶里转了起来,异常激动地说道:“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终于,段氏动了动,双手向前伸了伸,那嘴唇蠕动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一腔哭声,嘶喊道:“哥哥!”
这一声“哥哥”把裴家的几个孩子都喊傻了。
段氏叫他哥哥,那就说明他是几个孩子的舅舅,可是他们从小到大是连外公外婆都没见过的,怎么突然就冒出一个舅舅来。
“香瑶,你真是让哥哥我找得好苦啊!”那男人说着,也是眼泪滚滚而落,一副控制不住情绪的样子。
这时,裴逸之也走了过来,叫了声:“哥!”
“嗳!逸之……”他擦了擦泪,话没说完就愣住了。直盯着裴逸之那一条空空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