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将落,御阳宫四处是一片沉静的光辉,金黄的琉璃瓦顶与雕刻在房檐之上的双龙昭示着肃穆与高贵。
琉璃瓦下方敞着的红漆大门上旁,各有一名蓝衣宦侍站立不动,有轻快的脚步声响起,二人见着来人忙弯腰行礼,“六殿下,皇上……”
话未说完便是感觉身旁起了一道轻风,那人似是根本就没看见他们似的径自闯了进去。
两名宦侍抽了抽唇角,而后又各自站好。
这位主子总是如此,不论是御书房还是议事阁或是皇帝陛下的寝宫,他常常不经通报就踩进去,偶尔会被陛下说几次但从未苛责过,时间一长,他们也习惯了。
瑾玉在宫里呆的这么些日子早已把原主的行为习惯大多都尝试了一遍,尝试的多了便也渐渐熟练以致于可以高度还原,不过今日她还是有些紧张的,从意义上来说,这是她与这位父皇的第一次见面。
绕过了高大醒目的漆金柱子,踏进内殿印入眼帘的是翡翠珠帘逶迤倾泻,帘后,道道宫娥的身影站于两侧,有一道身着金黄龙袍的身影背对着自己,瑾玉步子顿了一顿。
她的脚步声不加掩饰,这样进来自然是让内殿的人都察觉到了,除了那背对着他的身影,其他的人均将视线投注了过来。
萧皇后与东方荣辰站立在一旁,岳淑妃与东方念琴站立在那二人对面,四人投注过来的眼神,或温和或平淡或……怨愤?
瑾玉望着岳淑妃身侧的玲珑少女,再度确认了一遍她眸子里的情绪,果然是怨愤?
这个哪里来的怨气,她不用想也知道了。
无所谓地扬了扬眉毛,往前迈了几步才想着跟那背对着他的人见礼,不想自己还未开口,那人却先开口了——
“一听这脚步声就知道是玉儿来了,果然还是老样子。”
瑾玉怔了一怔,只因这声音虽是有些沧桑但听起来却有几分慈爱与无奈,莫名地让她有些动容。
如同萧皇后有时也会褪去人前惯有的端庄冷漠亲昵地唤她玉儿,而对她做的一些事或是说的话不合常理,她也是摇着头无奈地笑。
父慈母爱,如果不是生活在皇宫大院,如果他们不是帝后与皇子,那该是多么和睦的一家子。
“玉儿,怎么不说话呢?”皇后望着她有些发愣的样子,不禁笑了笑,“是不是太久没看见父皇,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瑾玉将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丢开,而后对萧皇后有些顽皮了挑了挑眉头,这才对那背着他的人道:“父皇怎么知道是儿臣来了。”
“急急躁躁,加之还没有人通报。”元景帝东方珩淡淡地道了一句,而后转过身看着那正望着自己的少年,“除了你,朕可是想不到别人了。”
他这么一转身,瑾玉看清了他的面容,如记忆一般的浓眉斜飞入鬓,下方是一双漆黑的瞳仁,他一脸温和却不失坚毅,眉宇间有着身为帝王的尊贵和傲气。
记忆中他的年龄有四十好几,看起来却很显年轻,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柳贵妃的病逝,使得他这一趟回来显得沧桑了许多,倒是不若以前那般俊朗了。
在她还是很小的时候,这位父皇也是绝佳的俊男一枚,这才生下了一个又一个容貌上佳的子女,如今人到中年,加之先前悲痛过久,令瑾玉不禁唏嘘情殇催人老。
东方荣辰的母妃若是还未死,他应该还能年轻好些岁。
“父皇,你又在说我了。”似是不满地嘀咕了一句,眉眼间流泻出的不悦也十分明显。
“父皇可是有说错?”眼眸含笑地道了一句,却见瑾玉眉头都快皱成一团了,不禁妥协,“好了,再说该生气了,告诉朕,朕不在的这些日子,你都在做什么。”
这看似十分随意的一句话,瑾玉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抬眸望进身前那人温和的眸子里,里头的笑意有些意味不明,瑾玉心下狐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还能做什么,跟往日也差不多。”
“是么?”东方珩这一刻唇角还挂着浅淡的笑意,下一刻便骤然敛起,眸光也失了温和,“那你告诉朕,朕回宫听到的那些传言是怎么回事?”
此话问出,一旁的岳淑妃眸中当即划过一丝暗喜,不着痕迹地忘了对面的皇后一眼,却见她神色淡淡,好似并不担心瑾玉会挨罚,这便让她有些不解了。
皇后是如何能这般淡然?
“嗯?什么传言?”瑾玉有些明知故问地看了东方珩一眼,心中却是明白他为何变脸这么快了。
今日这样的局面是她早就预料到了,而她自然也想好了应对的话语,这位皇帝陛下才回宫不久便听到了流言,可见想看她倒霉的人有不少,而她若是否认或者狡辩无疑是最愚蠢的,那便只有——承认。
不过这承认之前,还得装装蒜,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她越是这样懒散的态度,想看她笑话的人便会越发着急了,就比如左边的那位。
思及此,有些嘲讽地往岳淑妃那个方向望了一眼,而这一眼,自然是落在东方珩眸中。
岳淑妃察觉到瑾玉望过来的那一眼,面色当即变得十分不好,却什么也没说,将目光别开望向了别处。
“你这是什么眼神,还敢问朕是什么传言,你自己心理不清楚么?”对于瑾玉看岳淑妃的那一眼,他倒是没什么反应,而是将注意力依旧放在原来的问题上。
皇后见此,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淑妃这个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