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雨,一直下到次日清晨方才停歇。
秦惊羽横躺在车上,脑袋昏昏沉沉,口中不能发声,心里却异常清醒。
自己一上马车,就被人一掌劈在后颈,立时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身处布帘尽垂的幽暗车厢,耳中听得车外闹闹嚷嚷,夹杂着士兵盘查的询问声,陌生的中年男子嗓音正赔笑解释,小心应对。
听了几句,心里明白过来,马车想要出城。
看来,先前围攻小屋,将自己推上马车的人,不是来自期待中的将军府,应该是另一方势力。
他们为何来袭,这又是要将自己弄到哪里去?
一想问题,秦惊羽就觉得很头痛,动一下手,半分都抬不起来。
吸了吸鼻子,车厢里散发着股淡淡的甜香味,看样子对方不仅是打昏了自己,还在车里点了麻痹神经的迷香,双重保险之下,根本没法逃脱。
正头晕目眩,就见车帘一掀,两名士兵一前一后探头过来,朝车内飞速浏览下,没等她作出反应,其中一人挥手:“好了,走吧。”
笨蛋!
秦惊羽心里直骂,即使不认识自己,看见如此俊美的容貌,不说是惊为天人,至少也该多盯几眼吧,怎么随意看下就过关了?
照理说,皇子被绑架是件天大的事情,她却没感觉到外间半点动静,难道这一日一夜过去,皇宫禁卫军和羽林郎都不曾采取什么设卡拦截一类的行动?
在小屋里呆了一天半夜,又在马车上颠簸了一个早晨,她并不知道,这十来个时辰的时间里,因为她的失踪,宫内宫外已经炸开了锅,羽林郎四出搜寻,各方城门处戒备森严,马车是在城里慢慢悠悠转了一圈,有意无意赶上北边城门换防之时,趁机出城。
当然,也怪不得那两名士兵,人家看到的,根本就是一张蜡黄枯瘦的小脸,原来的锦衣华服已经换成粗布衣裳,再加上前方一辆牛车翻倒,数人躺在地上哭爹骂娘,情形一片混乱,上级长官大叫着过去帮忙,能探头看上一眼,已是不错了。
就在她万分懊恼的时候,车夫挥动长鞭抡在马背上,随着驾的一声,马车缓缓驶出城门。
听得马蹄声声,车轮滚滚,离天京城越来越远,秦惊羽反而冷静下来,开始寻思对策。
行了小半个时辰,马车进了一片树林,缓缓停下。
车帘掀起,亮光刺目,有人跳上车来,把车窗尽数打开,又将她身侧一只小巧的香鼎拾起来,掐断熏香,随手抛出。
雨后的清新空气一旦进来,整个人顿觉舒爽。
秦惊羽吐了口气,惊喜发觉自己能开口说话了:“你是谁?”
那人并不搭理,低着头做完手中事情,捧着香鼎退出马车。
又不是什么美男子,拽什么?
秦惊羽低哼一声,方才他开窗的时候,自己随意一瞥,已经将其面目看得清清楚楚,人过中年,细眉细眼,很大众化的一张脸,估计扔在人群里直接是石沉大海,回头率为负。
车外,两人对话声低低传来。
“魏先生,我们为何朝北而行,明明该……”没听错的话,应该是那赶车的车夫。
“嘘……这是二爷的意思,执行就好,不要多问!”是先前在城门处听到的中年男子的嗓音。
二爷?
秦惊羽听得一头雾水,自己又惹上了何方神圣?
稍一走神,就听那魏先生又道:“前方接应的人手都安排好了?”
车夫答道:“是。”
魏先生道:“那好,我们就在此地暂歇,等着二爷前来汇合。”
车夫问:“二爷为何不与我们同行呢?”
魏先生笑道:“二爷在城里造势,将军府的人马到处搜寻,乱得不行,我们才有机会带人出城。”
车夫赞道:“二爷心思缜密,真乃天才!”
魏先生道:“不过,那将军府的公子也非等闲之辈,据说一路紧盯,二爷想要脱身,只怕不易。”
沉默了下,车夫叹道:“二爷最近几年忙于大事,武功落下不少,否则怎会比不过那姓雷的小子……”
魏先生道:“不过二爷的益阳功倒是精进了许多。”
两人大笑,又絮絮叨叨说些另外的琐事,都是她从未听过的地名人名,听在耳中,概念十分模糊,只感觉他们是随从,上面有一个二爷,绑了她要去很远的地方,至于几人的真实身份,比起向荣三人,难猜多了。
过了一会,魏先生又上车来,手里提着只水壶。
秦惊羽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却仍装作手足无力的样子,怔怔望着他。
魏先生动作轻柔扶她起来,水壶还算体贴地喂到唇边。
秦惊羽咬唇,有丝犹豫。
魏先生瞟她一眼,笑道:“放心,水里没毒。”
秦惊羽抿了下,果然没有怪味,这才大胆喝下一大口。
魏先生又取了个布包,放在她旁边,转身跳下车去:“等下手脚能动了,就自己拿着吃。”
等他走得不见,秦惊羽自己坐起来,伸手摸了下布包,小心揭开,是两只温热的烧饼,肉香扑鼻。
这待遇,看起来还不错。
窗外的日光越来越亮,转眼已是正午,秦惊羽腹中饱胀,索性小睡一会,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骏马奔驰的声音,蹄声密如骤雨,正朝自己所在之处奔来。
一抬头,车上门窗又是关得严严实实。
蹄声渐近,外间车夫的声音惊喜叫道:“是二爷!”
又是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