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就连丞相也控制不了。
仔细说来,其实朝中大臣,多数都有诸子百家的影子,比如说周允就继承了法家里申不害一脉,而宋谐则是名家弟子。
但名家一派到了秦末,就已经逐渐趋于没落了,宋谐没有能力力挽狂澜,也不觉得名家不适应时代发展,任其沉寂下去有什么不好,所以他压根就不赞成这种辩学之争。
在他看来,百家争鸣存在的意义,在于让诸侯割据时代的诸侯王们选择最为适合的发展道路,从而出现其中的王者,比如说秦国,采取了法家强国的观点,果真就从七雄中脱颖而出,成为最后的胜利者。但在天下一统之中,需要的就是统一思想,因为思想的统一有助于政治的统一,这是大一统王朝发展的必然趋势。
但是刘远自从立国之后,事事顺风顺水,难免开始自信心膨胀,他没有听取宋谐的劝谏,反而听从了熊康的话。
宋谐也有些气性,见劝不动,索性也就不再劝了,既然皇帝不撞南墙不回头,他就等着皇帝撞了南墙之后再出来收拾残局,到时候皇帝自然就会明白他的话是多么正确。
现在的情况是,百家争鸣,那么多学术门派齐聚一堂,大家辩着辩着,难免就离题万里,加上其中还掺杂了各种政治因素和各派利益的斗法,局面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原本的国策之争变成了学说对学说的攻击,曾经开宗立派的圣贤们早已作古,而继承并发展他们学说的后代弟子又良莠不齐,一宗之中还分了好几个派别,彼此分歧纠葛更不必说。
刘远被吵得烦不胜烦,又不能出尔反尔取消招贤令,他只能减少去争鸣殿的次数,免得每次回来都听得一肚子火,饶是如此,关于各派学说的上书还是源源不断地呈上来,在刘远面前不断秀着存在感,其中又以指责他的言论占了上风,直让刘远恨不得让人将这些竹简都丢去烧火做饭。
刘远也有自己的打算,他不想去问丞相。
当初宋谐劝言的时候,他没能听进去,现在局面有些难以收拾了,他再去问计,那些人嘴上不说,心里难免有些想法,好像自己除了打天下之外就一无是处似的了。刘远不相信,自己离了这些人,难道就做不成事了?
而且他还收到孟行的奏疏,孟行弹劾熊康作为朝廷大臣,竟然借着国家机器为己谋利,建言陛下辟争鸣殿,以此宣扬本门学说。
孟行是御史大夫,负有监察百官之责,当初开国之后,刘远封了爵位给那些他一起打天下的臣子,大家都欣然接受了,唯独孟行坚决辞去,刘远知道他性情耿直,也不勉强,但对他难免比对旁人多了几分敬重,所以孟行说熊康是儒门弟子,那熊康肯定就是。
刘远怒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不是胡亥那等耳目堵塞的昏君,自己是亲手打下江山的皇帝,可即便是这样,国家这才刚刚建立没多久,就有人敢为了各种目的来蒙蔽他。枉费自己还喜滋滋地跟着熊康的指挥棒起舞,以为辟了一个争鸣殿,自己就当真是万世明君了,只要一想到这里,刘远就觉得一阵难堪。
他很想马上将熊康抓起来杀掉,但刘远知道这样做于事无补,如果杀了熊康倒是简单利索,但辩学之事要怎么收场?
熊康是当年在宛县就跟着他的老臣了,开国之前制定的各种典章制度,他也出了不少力,甚至还负责其中的礼仪制定,所以刘远才会如此信任他。
刘远没想到熊康会是这样来回报自己的信任。
心情很不好的刘远在杀与不杀熊康之间徘徊,他连政务也没有心情处理了,直接就绕到后面姬妾的宫室那里,打算让她们的温柔来抚平自己的怒火。
他去的是陶氏那里。
后宫之中,陶氏容貌比不上邓氏等新进美人,但她性情婉顺,说的话又往往能说到刘远心坎上去,兼之还生了刘远最喜欢的儿子,所以早早就被封为仅次于皇后的夫人。
后宫姬妾都是自己的女人,不需要担心有人背叛自己,刘远一边享受陶夫人揉捏着自己肩膀,一边将自己这几天遇到的事情统统倒了出来。
说出来之后,整个人果然感觉舒服多了。
刘远道:“阿陶,你也是聪明人,此事若换了你,你会如何做?”
陶夫人笑道:“陛下伐暴秦,平天下,我若能拥有陛下这样一份功绩,只怕做梦也会笑醒,哪里还有余暇去想那些治理国家的大事呢?”
刘远哈哈大笑,饶是知道陶夫人在故意讨他开心,他也确实觉得心头烦闷稍稍消散了一些。
“你但说无妨,左右这里没有旁人,说得不好,我也不会取笑你的!”
虽说秦始皇独创性地规定只有皇帝才能称朕,但事实上平时说话,刘远很不习惯句句咬着个朕字,也只有在国家重大的节日祭典上需要念那些冗长繁琐的文辞,他才会不得不用上那个字,平日里该怎么说话还怎么说话。
陶夫人温柔道:“妾一妇人,长居深宫,怎会有什么妙计,不过此事丞相定是有办法的,陛下何不问问丞相?”
刘远不悦道:“我正是不想去问他,那老狐狸狡猾得很,当初肯定已经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却只是轻描淡写劝了几句,若不是念在他曾随我从颍川起事,一路功劳颇大,我就将他这个丞相免了!”
若是宋谐在这里,只怕要喊冤。
不过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