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王老太医果然如约送来了景朝医方。
崔翎如今看繁体字的功力大涨,再加上这是攸关自己生死的大事,所以看得便格外认真。
其实,原先听苏子画提起前朝轩后万千宠爱集一身的故事之后,她就觉得那位也跟自己一样的来历。
如今再看了这剖腹取子的案例,她便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用麻沸散做麻药,酒精消毒,然后再辅以汤药防止感染,虽然跟前世的现代医疗没法比,但医案里因为难产而不得不采用此法救下的母婴却不在少数。
再加上这漫长岁月的后人不断研究深入,倒也成了稀罕但是不稀奇的一种生产方式。
崔翎这才放了心,合上书册的那一刻,她心里对那位经历辉煌但死状惨烈的老乡便多了几分复杂的感想,她既有些觉得可惜,又十分感激。
要不是有轩后这位先人珠玉在前,所谓的剖腹取子术,也不会取得现在这样的成果。
入夜之后,五郎又满身疲惫地回到了家。
崔翎连忙叫木槿将她放凉了的玄参粥端了过来,“你这几日烦热口渴,夜里睡得不安,我给你熬了些粥,天气热了,已经放凉,赶紧吃两口吧。”
今年的天热得快,才刚过六月呢,就已经燥热得慌。
镇国公府向来不计较用度,所以各房都已经用上了冰,只是崔翎怀着身孕。不敢贪凉,所以只在屋子的一角远远地放着,送些凉气过来便可。
说起这冰,还有个笑话。
因为几房虽然分了家,但是住得近,宜宁郡主便老觉得还跟原先一样。
所以分冰的时候,仍旧像从前那样派了人从镇国公府里出,倒叫崔翎和其他三位嫂嫂十分不好意思。
郡主虽然大方,但既然已经分了家。各房都得了各自那份,便不好再占长房的便宜了。
所以,崔翎和其他三位嫂嫂商量了一下,便都将银子拿了出来,给郡主送去。
袁大郎和宜宁郡主看到弟妹们如此,还觉得生分。都生了好大的气。
最后还是老太君和大将军做了和事佬。
老太君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然已经分了家,那吃穿用度各管各的,老大媳妇,你是个好嫂嫂。给弟弟弟妹们送冰是一番好意,可他们也不拮据。这钱啊,你该收。”
如此,宜宁郡主便只好收下。
但她面子薄,又是真心不稀罕这点银子,到底觉得不好叫弟弟弟妹们掏钱,最后还是用这些银子置办了一场上等的席面,随意找了个由头宴请了一番。这才算罢了。
五郎这些日子忙得天昏地暗,但他素来谨遵妻子的教诲。不论有多忙,都要赶在入夜之前回到家。
因为不在家里吃饭,所以这些日子伙食便差了些,他整个人看起来略带几分憔悴,身形也消瘦了许多。
好在,不管他何时回家,总有这么一碗爽口美味的羹汤等着。
五郎确实饿了,囫囵吞枣般将玄参粥吞下,然后握住崔翎的手说道,“今儿我去见了纪都,他景况不大好呢。”
自从那日姜皇后在坤宁殿上金口玉言,说要将袁悦儿许配给纪都和亲柔然之后,五郎便与纪都又新添了一份“仇”,他使尽各种法子,威逼纪都推脱这门亲事。
纪都又不傻,当然知道袁悦儿作为袁家长女,嫁给他,那可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这样的烫手山芋,他也晓得要装疯卖傻不去接。
所以,姜皇后后来又请他进宫商议和亲事宜两回,他总是称病推脱。
但他到底是个异乡来客,如今被姜皇后视作座上宾,不过是因为柔然的这份优渥的赔款书,姜皇后想要昭显泱泱大国的能耐,是以对他竭力优待。
可若是他总不识相地拒绝,那姜皇后要撵走他,那也是分分钟的事。
所以,纪都便十分苦恼,他需要一个既能避免与姜皇后会面,但又不至于那样不知好歹的借口。
于是,满脑子心眼的石小四,便给他提供了一个“机会”。
崔翎一听到纪都的名字,就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袁悦儿。
她立刻抬起头来,好奇却又认真地问道,“纪都他怎么了?”
五郎抿着嘴笑出声来,“石小四带纪都去了西山的校场,嗯,纪都的烈马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发了癫,他整个人被甩在地上,腿骨断了,只能留在沐阳伯府,哪儿也去不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和纪都天生就不大对盘,听说纪都不大好,他就放心了。
崔翎想了想,便明白了五郎说纪都“境况不好”是真的不好。
姜皇后的眼皮底下呢,假摔这种事,自然瞒不过太医们的火眼金睛。
所以说,纪都为了不进宫与姜皇后正面谈和亲的事,竟然真的从马背上摔下来,还真的摔断了腿骨,这种献身精神,可真叫人感动啊!
她不由便白了幸灾乐祸的五郎一眼,“你呀,真是的!纪都大人若不是因为你我的嘱托,又何必非要如此自残?说到底,他也是在帮咱们,你竟然还笑!”
其实,对纪都来说,就算知道娶了袁家的长女不妥,但因为是盛朝赐婚,所以他是没有选择权的,回到柔然之后,也完全可以将这件事推到盛朝的头上去。
至于悦儿,若是她有本事立足,那自然是好。
若是她受害遇难,他晓得这是如了姜皇后的意愿,还能讨好姜皇后呢。
柔然离盛京城到底山高路远,只要寻一个恰当的理由,说悦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