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蓠的手几近痉挛,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不可能认错,眼前之人必然是徐楚良。这个,让她恨不能寝其皮啖其肉的男人,哪怕身入黄泉也不得安生的男人,化成灰她都认识。
看着沈江蓠娇柔而微微发抖的身体,徐楚良只当她是害羞。手从她的下巴滑向左肩,人便挨着她坐下,鼻尖传来一阵淡淡香气。果然,这从侯门公府里出来的大家小姐才足以匹配自己的一身才学。
他的声音很轻柔,像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玻璃器具:“不要怕,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夫君。我会护你,敬你,我们会儿孙满堂。”
沈江蓠几乎要冷笑出声,这个男人长着一张干净而细致的脸,有着温柔如水的眼神,可是他的话有几分能信?前一世的洞房花烛夜,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于是换了自己一颗真心。
到最后,怎样呢?
亲眼见他摔得粉碎!
没有人比沈江蓠更清楚徐楚良是怎样的人,而这清楚了解是她赔上自己一生,赔上女儿一条性命才换来的刻骨教训。
他是这样的人。你倒给他一腔热血,他只当是暖汁。
可是,这个男人真的厉害。所谓大丈夫者,能屈能伸。她还以为将他推进科场弊案,就能毁他一世前程。她知道这个男人最看重的就是权势,有什么报复比毁掉一个人终生所愿更残酷?
沈江蓠机关算尽,设了那么周密的局才不动声色将他推入深渊,还以为他将就此万劫不复,哪知却能东山再起!前一世他尚只是探花郎,这一世竟然中得状元!
所以这上天对他的弥补么?那真是何其瞎眼!这般错勘贤愚,真正是枉做天!
眼前这个人不是赵夫人,不是老太太,而是一个可能比自己更能忍耐,更能算计,更有手段的男人。沈江蓠觉得寒冷侵入骨髓。
她在心里快速地比较着双方的实力和长短处,于自己而言,最有利的莫过于敌在明,我在暗。他怎会想到,枕边人竟处心积虑地设计于他?
徐楚良对着沈江蓠笑了一笑。左肩上的手已滑至腰间,不盈一握的触感。另一只手牵起沈江蓠的手,却是一片冰凉。
他立刻起身,走至桌边,倒了两杯酒,一手一只,递给沈江蓠:“饮了此杯,你我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鎏金烛台上红烛高烧,火光随着烛芯一点一点轻微跃动。徐楚良的脸一半在阴影中,一半在明光里。
坐在雕花拔步床边的沈江蓠头低垂,露出一截粉颈。看得徐楚良的神思有些荡漾。他并非不知男女之事,虽然并未有通房丫头,但是与徐夫人从前的大丫鬟勾搭过一二遭。此刻身下传来的燥热感让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沈江蓠接过酒杯,她自然之道接下来应该发生些什么。
徐楚良顺势在沈江蓠身边坐下,右手上前,缠住沈江蓠的胳膊,已是交杯的姿势。
不想,豁朗一声,沈江蓠的酒杯乍然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突兀的声音。只见沈江蓠整个人突然倒向床边,嘴唇紧咬,双手捂住肚子,似乎痛苦不堪。
徐楚良见之大急,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伸手去探沈江蓠的额头,不住声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沈江蓠整个人都蜷缩做一团,头伏在被面中,发出模糊的声音:“我腹痛如绞……叫颂秋……进来……”
颂秋正和丫鬟们聚集在旁边的屋子里,嗑瓜子闲聊天——她们也忙活了一整天,好容易吃过饭这才闲下来,又不用去新房伺候,就都聚在一起说话,正说到新姑爷好个相貌。
在新房门口听吩咐的小丫鬟推门进来了,说大小姐——她们一时半会还改不了口,身子不适,叫颂秋姐姐呐。
颂秋拍了拍手上沾着的瓜子壳,赶紧起身往外走,心里也疑惑:这两日明明好好的呀。
她也顾不上给徐楚良见礼,直接奔向床,扶着沈江蓠:“哪里不舒服?可要请大夫来?”
“腹痛,你找两丸寻常吃的药给我。”沈江蓠说着,掐了颂秋一把。
颂秋猛然吃痛,狐疑地扫了沈江蓠两眼,却不声张,立时转过身向徐楚良胡诌道:“小姐偶尔会腹痛难忍,想是又发作了。有大夫开的丸药在,我寻两粒出来服侍小姐吃下。”
徐楚良挥了挥手,皱着眉说道:“赶紧去。”
颂秋便去拿了两颗乌黑的梅子来给沈江蓠,假装成药服下。
一晚上沈江蓠只是哼哼唧唧,翻来覆去,闹得徐楚良不得安生。又哪有心思做那等云雨事情?
待得天明,徐楚良一早起床,洗漱毕又温言问沈江蓠如何。
沈江蓠只得垂着眼,气若游丝般说:“好多了,就是没有精神。一晚上辛苦郎君了,不如你中午去厢房里歇歇?”
“我守着你罢,就在窗前看会书。”适才新婚,徐楚良的官职也未下来,所以很有时间陪着沈江蓠。
哪知,沈江蓠听到这话却是心里苦,连忙推辞:“我安静躺躺就好,你一个大男人,守着我做什么?”
徐楚良这才去了。
洞房花烛夜有名无实,徐楚良不是不惋惜的,可是娇妻都那样了,又怎么忍得下心?况且来日方长,今晚不至于还腹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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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楚良前脚刚走,沈江蓠后脚就将颂秋叫来了。昨晚那样时刻,只有颂秋有急智,能帮自己圆过去,如今这事情也只得和她商议了。若是自己一人,定然不可能瞒天过海。
颂秋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