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一截皓腕,手腕上戴着一对莹润玉镯。她离沈江蔓并不远,以至于沈江蔓将玉镯的质地、水头看得一清二楚。洁白微透的颜色,那是和田玉没错。玉中淡淡的花斑看上去太熟悉,熟悉得似乎像勒紧她心口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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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江芷出嫁前三日,下人递上来一份礼,说是二姑爷派人送来的。
陆博甚至没有亲自去送这份贵重的大礼。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自己那么动心的一个人,却从未为她做过些什么。
如今她就要嫁人了,就当是此生唯一,也是最后的一点心意。
可是他的心意如此沉重,五千银子买的一对玉镯都似乎不能表达殆尽。
可是,还能做什么呢?什么也不能做了。
罗敷有夫,使君有妇。
这一对玉镯就是结束。往后,陆博要将全副心意放在沈江蔓和孩子身上,而沈江芷只能是心底的一声叹息。
他和沈江蔓几乎就要跨越沈江芷这个障碍。
然而功亏一篑。
陆博如往日般从铺子里回家,先去看一眼儿子,再问问江蔓这一日如何。
只是,这一日不一样了。孩子在沈江蔓的身边,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伸着小手抓沈江蔓垂下来的头发。
而沈江蔓用细而温柔的声音在说:“你的父亲不要我,也不要你了。他一颗心全在你三姨身上。”她发出尖锐的笑声:“她是你三姨,长了好一张狐狸精的脸。他不要我们,我们也不要他!”
这话像刀刮过陆博的心,他大为着急,冲上前一把扳过沈江蔓的肩膀,吼道:“你对着孩子胡说些什么!”
沈江蔓仍是在笑,笑得冰冷刺骨:“在说你的心里话啊!”她一面说,一面伸出手指直戳陆博的胸膛:“你天天守在我身边,是不是委屈得很啊?难怪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原来是放不下那个狐狸精啊!”
“你别胡说!奶妈!”陆博赶紧转头去叫人:“奶妈!还不把小少爷抱进去!”
下人们听见沈江蔓和陆博争吵,都吓得在一边不敢动。
奶妈听见陆博点名叫自己,只得硬着头皮蹭过来。
不想沈江蔓却突然疯了般,一把将小孩紧紧抱在自己怀里:“谁敢带我儿子走!”
陆博怕伤着孩子,也不敢去抢,可心里又怒又着急:“你把孩子放下!”
沈江蔓一口啐在陆博脸上,自己的心却似碎了一般。果然,无论自己怎么等,怎么深情,他不喜欢终究是不喜欢。纵是待自己再好,到底意难平。
她越想越伤心愤怒,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抓起床上能抓到一切东西,没头没脑地冲陆博打去,哭得声嘶力竭。
早有下人请了陆纪氏过来。她一见自己儿子这样被沈江蔓糟践,气得浑身发抖,冲下人们喝到:“你们都是死的不成!还不赶紧拉开!”
众人这才七手八脚地上前解劝。
陆纪氏命人将儿子带去外面书房之后,指着沈江蔓的鼻子骂道:“你这个母老虎!不贤良的东西,连丈夫都敢打骂!明日就将你父母请来,我倒要问问这规矩!”
沈江蔓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她以为一切已经过去,她以为他们终将白头到老,她以为终于苦尽甘来,她从云端跌入深渊。原来,无意终是无意,不因时间而改变。
哪怕自己守在他身边一世,哪怕生儿育女,他念着的却始终另有其人。
哀莫大于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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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由仪来了陆府也不顶用,沈江蔓完全油盐不进。
她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与陆博吵架。每日在门边守着陆博回来,回来就开始骂,不回来也骂,一有不顺心就砸东西,打下人,闹得陆博鸡飞狗跳。
桌上的饭食不爱吃,就掀了整张桌子。做的衣裳不爱穿,不仅拿出剪刀来一条条剪碎,还要寻出绫罗来继续剪。
心疼得陆纪氏直跳脚,忙命人把所有剪刀全收起来。
起初,陆博还向沈江蔓说好话,赔不是,后来干脆听之任之。沈江蔓如今疯是疯了些,可不是傻子,敏锐地发现了陆博的不妥。
他回来得越来越晚,眉头越皱越深,似乎满腹心事,连沈江蔓的辱骂都听不到了。
沈江蔓心中更是恨恨!看他那副样子,肯定是在外面养了狐狸精!
她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盯着陆博的背影,暗道:“我不好过,你也休想fēng_liú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