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落幕了。但余波,却这才开始方方面面持续的震荡起来,瞿凝真正的打算,到宴会结束之后,才真正显出了它的头角峥嵘。
云师长这些日子过的很古怪:他走到哪里,都有上司,同僚,乃至下属在他的背后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他分明感觉到,他们好像在对他议论纷纷,但当他真的去查看探听的时候,那些人却又一脸暧昧的笑着摆手不语了。
这种感觉让他相当的不舒服。那些目光和窃窃私语,直如芒刺在背,叫他坐立不安。
不过那些人不说,他问了几次不得其果,也只好暂时不管,直到又一次,他当面逮住了一个在他背后说着什么的下属,拎起了那人的领子,怒道:“你们这些兔崽子,到底在老子的背后说什么!”
那人眼看着他的眼睛里已经瞪得满是血丝,想了想最后没办法,这才抖抖索索的对他说道:“师长,别气了,您先放开我,我把东西拿给你看。”
***
自从怀孕,林小姐就娇贵起来。今天不舒服,明天头痛,后天孩子闹腾,大后天思乡想家,一直到云师长同意了她的要求,将她的父母也给接来同住帮她安胎,林小姐这才渐渐安分了一点。
这一日她如同平时一般的和母亲在小洋楼的阳台上坐着喝下午茶晒太阳---这就是云小姐现在精致的欧式的生活,正是享受的当儿,忽然远远的就看见云师长坐着黄包车回来了。
眼瞅着男人虎着一张脸下了黄包车,看了看日头还没偏西,想着云师长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早进过家门了,林小姐心中一紧,推了推她的母亲:“妈,”朝着云师长的方向努了努嘴,“怕是心情不好呢,我去哄哄他,妈你看着不好,你跟爸就先避一避吧。”
林小姐因着怀孕已经到了七个月,正是要紧的时间,身子沉重,出门不便,这些日子便少有交际,是以她自然不知道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更不知道的是,现在她过去劝,那才是真的火上浇油。
那老婆子听了她的话点了点头先避到后头去了,林小姐对着镜子理了理妆容,这才满面笑容的迎到了门口,谁知道看见了她的脸,不待她开口说一句话,本来就脸色阴沉沉的云师长,迎面就把手里本来卷着的东西往她脸上摔过来。
略带棱角和硬度的纸张,在云小姐娇嫩的脸颊上划过,瞬间便疼的割出了一道血痕。
云小姐愣住了:自打她怀孕,姓云的不说对她体贴备至吧,总也算是看顾有加,后来晓得她姐姐是唐大帅的四姨太,就愈发对她温柔体贴了。若不是这样,她又为何要为这个男人怀孩子?他们的年纪,终究是差了快一轮了啊!
她捂着脸犹自不敢置信,男人的咆哮,却已经在家门口响了起来,声音之大,连累的左邻右舍都探出头来看了:“你这个贱婢!居然还有脸笑,给老子滚,带着你那对爹妈,滚出去!”
“子固!”林小姐捂着脸无助的喊了一声,满心满眼的不敢置信。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去上个班而已啊,怎么他去了一趟回来,整个人就忽然变了?
“子固也是你喊的?”云师长看着地上娇弱的女人冷笑了一声---当初要她喊他的字的,的确是他本人没错,但如今看来,为了这么个女人抛弃自己的糟糠之妻,乃至为了她的种种不安而给自己的父母另外置宅另居,就是自己识人不清,没迷昏了头啊!
当初他们一见钟情的时候,他就是在组织抗议然后被逮捕的学生潮中认识的她,进而很快的彼此相爱了。
其实那时候他就应该知道,这个女人会出去抛头露面,根本就不是什么有教养的良家妇人!
但那时她还有几分姿色,可现如今……
看着这个脸上长着晒出来的雀斑,皮肤焦黄哪怕擦着脂粉都掩盖不住的女人,云师长心里的几分旧情,渐渐淡去,他冷冷的看了那从里头跑出来的老夫妻一眼,对地上的女子丢下了一句话:“你今天就带着你的爸妈从这里搬出去。”
话音未落,他背后却传来了一道微微带着几分笑意,因而显得格外嘲讽的声音:“我看云师长这话,就不必了。”
云师长转过身来,诧异的看了一眼一声宪兵打扮,戴着白手套,显得格外严肃的一行人。
为首的那个看了一眼这幢精致的小洋房,朝着身后挥了挥手,然后将一张纸递到了云师长的手中:“这是少帅亲自签署的,给我们军法处的对你的处置。这座房子就是你家吧?”对身后的人命令道,“封起来。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会登记造册,然后会有人对你的财产进行评估。假如真的像是那份什么报纸来着,知音?上头写的那样,你的财产来源交代不明的话,那么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好了。”
男人又斜了眼睛瞟了一眼在旁边手足无措的云小姐:“那位身上的衣服饰品,按照知音上说,也是件件名贵,不过咱们都是文明人,不好让这位小姐光着身子上庭。这样吧,你们带这位小姐去被国民财产换下来,登记造册之后,叫她换一件衣服,留下新的住址之后再自行离开。”
这是什么意思?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小姐下意识的握住了自己的手腕,看着腕上青翠欲滴的翡翠镯子,又两手捂住了自己身上的貂皮大衣,不敢置信的将恳求的目光投向了她的保护者---云师长。
却见云师长脸色破败,整个人已经完全的伛偻了下来。
在看见为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