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之后,我再没有收到过他的任何音讯,当然,我也没有试图去寻找他的消息,除了那一次。某天我在网络上查阅资料时,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栏里敲下了他的名字,满屏皆是金庸的名著,于是我又在他的名字之后打下了那个显赫的家族企业的名字,这次的搜索结果少部分是商业周刊的链接,其余均是来自娱乐网站。我点开了其中一条链接,他同一个女明星相视而笑的照片猝然闯入了我的视线,我的心脏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扎了一下,于是我迅速地关掉网页,从此以后再没有接触过他的新闻,或者他的任何东西。想来我仍需要一段时间,在我可以平淡而坦然地提起那个名字之前。
列车缓缓地在站台上停了下来。我下了车,走上那段长长的扶梯,一缕阳光迎面照了进来。这是个晴朗的早晨,街区里的迎春花都已经盛开了,一大片炫目灿烂的鹅黄,像是油彩一般点染在淡的如同纱笼的浅绿画布上。虽然仍旧是乍暖还寒的时节,但这个城市的色调终于不像冬天时那么黯淡了。
我沿着地铁旁边的大街走到一条林荫道,在一家沿街的小店里买了早餐——来不及在家吃早餐时我便会来这里。这家店只卖蒸饺、烧麦、煎饼果子之类的中式餐点,因为物美价廉、干净卫生,早上很多附近的居民和上班族都会前来光顾。店里的餐巾纸和筷子都是自取的,平时就放在门口那个立柜上面的木盒子里。我就是去那里取餐巾纸的时候遇见凌嘉的。那时她正坐在靠门的位置吃着早餐,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笼烧麦和一杯豆浆。
我惊讶地说了声“好巧啊,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你”,她抬头望了我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
我问她是不是也在附近上班。她说是,去年年末的时候辞职去了一家电视台的生活频道。
我说:“那很好啊,电视台比电台的发展潜力大多了。”
她有些自嘲地笑笑:“哪有什么潜力啊?还是早上五点钟的时段。”
我下意识地想要安慰她,不过马上便发觉自己好像根本没有能够安慰她的立场,而且她也未必需要我这些多余的体恤。
我们于是又聊起了其他同学的事。她告诉我说,骆唯在电视台做编导,toy在《法制晚报》做夜间编辑;宫本去电台做了体育记者;王思萌跟那位国传的师兄分手了,上个月好像辞去环球网的工作结婚去了。另外还有几人回家乡考公务员了,再不就是像我一样去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公司做着跟专业毫不相关的工作。
“你还记得当时骆唯在开学班会上说过的话吗?”走出那家小店时,她突然问了我一句。
我说不太记得了。
“她说我们会成为广院最牛叉的一届研究生,现在想想这句话还真是讽刺。”她兀自笑了一下,眼睛里既有愤懑,也有颓然。那神情让我觉得十分陌生,我从未想过在一个如此优秀和自信的女孩眼中也会看到那样的情绪。我注视着她疲倦的眼睛,想象着这一年来她是如何睡眼惺忪地对着空荡荡的录影棚和那寥寥无几的观众播送着手中枯燥无聊的新闻,心里竟也有些悲哀了。
“不过,我们还年轻吧。”跟她分别时,我这样说。那个时候我还想起了一句诗,可是我没有告诉她——
我把影子投射在自己的路上,
因为我有一盏还没有燃点起来的明灯。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句诗的原句为“我投射我自己的影子在我的路上,因为我有一盏还没有燃点起来的明灯。”因为拗口,所以稍微修改了一下语序。出自泰戈尔的《飞鸟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