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编导说要拍什么。她回说,内蒙古草原。
我翻了翻白眼说:“拜托,冬天拍什么草原啊,走半里地都未必能遇见一个人。”
“总监的意思应该是想看一下草原人民怎么过冬天的吧,大概。”她笑说。
我只好郁闷地接过了她手里的机票。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梁辰时,他脸上果然也是一副失望的神情:“这样一来,我们的平安夜计划不就完全泡汤了吗?”
“台领导的安排,我能有什么办法?”
“不能让别人代替你去吗?”
“理由呢?平安夜要跟男朋友约会吗?”我无奈地笑了一下说。
他有些泄气地仰靠在椅子上望了会儿天花板,突然回过头来问说:“你们几个人去?会不会不安全啊?”
“放心啦,编导、摄像都是粗犷的北方汉子。”
“哦。”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而又说,“你还是把酒店的地址和房间号告诉我吧。”
“干嘛?必要的时候帮我报警吗?”我笑笑说。
“不要乱说。”他斜了我一眼,“我是想,不能陪你过平安夜,至少要寄一件礼物给你。”
“为什么一定要邮寄呢?现在给我不行吗?”
“不行。”他说,“现在给你的话你就不会觉得有什么惊喜了。”
我摇了摇头便把编导给我的酒店地址抄给了他。
我恰好是在平安夜那天离开的北京。航班抵达锡林浩特时已经是傍晚了,走出机场大厅的一刹那,一股凛冽的寒气来势汹汹地袭来,我只在的士候车区等了大约五分钟,便被里里外外地冻了个通透。真后悔没有听梁辰的话把秋裤之类的御寒衣物带来。
来到酒店后,我略微整理了一下行李就随编导、摄像一同去吃晚饭了。我们在一个外形看起来像蒙古包的餐馆里点了孜然羊肉、大盘鸡和马奶酒。吃完之后时间尚早,编导和摄像便邀我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吧。
那酒吧名字叫“cone”,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呼应店名的意境,灯光打的十分昏暗。我们进去时里面只坐了三五个客人,一首俗气网络口水歌从通往二楼的楼梯那边传了过来。我随编导他们来到一个靠窗的位置,低头看了眼那个灰旧的沙发,从包里拿出了几张餐巾纸铺在了上面。编导和摄像点了杜松子酒,他们说这种酒如果是劣质的话喝起来有点像煤油。我只点了杯热牛奶。
我们只在那里待了大约半个小时就离开了,因为店长说9点钟要关门。来到大街上时,四下已是一片黑暗,只余街旁几盏或明或暗的路灯。一轮残了半圈的月亮远远地挂在稀稀疏疏的林梢上,看上去凄清而幽暗。
只走了几步,我的肺里便又是一片冰冷了,脸上像是被一堆细细的芒刺扎过一般地疼。编导和摄像的兴致看上去却十分好,他们先是扯了几句蒙古人的性情,随后又聊起了今天晚上的晚餐。
我没参与他们的交谈,我只闻了一下自己的大衣,皱着眉头说了句:“我现在闻起来像腾格尔。”
他们又问我对这座草原城市的印象。我努力地用高跟鞋试探着脚下坑坑洼洼的道路说:“把路修成这样的市政官员应该被革职。”
摄像笑着对编导说:“人家是大城市的女孩,哪里会看得上这种地方。”
我没有说什么。他们于是又说这里的生活节奏很慢,空气又好,夏天的时候草原上的景色美得不得了,以后退休了来养老应该不错。
我心说:我一辈子都不会喜欢这种夜生活9点钟就结束的城市。
酒店的标识很快出现在眼前,我裹紧了围巾和大衣快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圣诞节的早上,我收到了梁辰送我的那个惊喜礼物。
那天我醒的很早。事实上,我几乎一夜没睡——洗手间的水管一直在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暖气设备又太差,凌晨醒来时我的手脚差不多已经被冻僵了。起床后,我哆哆嗦嗦地披着浴巾去冲了热水澡,又换好了衣服,化好了妆,见时间还早,便端着牛奶麦片躺在沙发上看起了早间新闻节目。那阵敲门声就是跟早新闻的间奏曲一起响起来的。
我懒懒地起身走到门口。门打开的一瞬间,我愣住了。
门外,梁辰正背着一个运动系的旅行包微笑地站在那里,黑色的大衣领子上扎了一个偌大的红色蝴蝶结。
“圣诞快乐,我把自己邮寄给你了。”他笑了一下说。
“那天你跟我说要来草原的时候,我一下子想到了很多想跟你一起去做的事,滑雪、骑马、去林海雪原漫步、去大漠骑着骆驼看落日。这样一想,突然觉得冬天来草原看雪也不错。”
我望着他眼中清明的神采,不禁莞尔。
“过来。”我靠在门廊上说。
他放下背包走上前来。
我深深地吻上他的唇,一边抬手将他衣领上那根红色的丝带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