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那是去年夏天发生在大洋彼岸的一件事。一个在社交网络上十分出名的平民女孩被一个心理变态的男人绑架了。那男人对她进行了残忍的性侵、虐杀和肢解,并且在那个使她出名的社交网站上全程直播。
在那段视频被删除之前,全球超过千万的网络使用者围观了那个过程。他们起先以为那是经特效处理过的地下电影,于是一边评论着“这真让人觉得恶心”一边继续观看了下去。后来当他们终于明白这是一起正在发生的杀人事件时,他们便换了一种愤怒而惊恐的语调。只是他们依旧没有停下来。他们一边咒骂着杀人者的暴虐和残忍,一边像是窥阴癖一样一帧不落地目睹了整个过程。甚至在这个视频被删除之后,他们中的一些人还在向其他人索要资料片源。他们或许并不是缺乏同情心,只是无法克制住人类血液中的窥阴本能。于是他们和那个杀人者一起参与制造了这场娱乐至死的狂欢。
那让我觉得羞耻而反胃。
几秒钟后,我删掉了手机里的那张图片,上前对主编说了句真诚的对不起,并且坦率地告诉了她我的想法。
这次她没有再说外在光环或者新闻价值的事,她只对我说了四个字:“你被炒了。”
我搬着箱子离开那栋大楼的时候恰好是杨康前来接受采访的那天。我在十楼的咖啡厅前遇见了他,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在我面前停下了脚步。我于是仰起脸来看着他说:“对,我终于被炒了,你满意了?”只是那时他戴了一副价格不菲的太阳镜,所以我并没有看出来他是不是满意了。
我以为我再也不用见到那个男人了。可惜只过了三天我便再次遇见了他。
那个时候我正穿过一条马路,一个老人颤颤巍巍地跟在我身后。我已到了对面,她却依然迈着小脚急急地往这边赶。转眼信号灯变成了红色,我只好重新折回去搀扶她,一边抬起手来示意停在斑马线后面的司机们稍等一下。
老人终于到了马路这边,一脸感激地跟我连声道谢,我还未及开口,一阵刺耳的鸣笛声就在身后响起。
我回过头去,那家伙正把手臂支在他那辆银灰色法拉利的车窗上一脸戏谑地看着我:
“喂,顾小曼,你不是最讨厌不遵守交通规则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