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儿愤恨地说了句“娶这么只母老虎还真够你受的”就甩开我的手离开了。那男人终于恼羞成怒:“我们俩的事儿你瞎掺和什么啊?别老是这么越狙代包行么?”
“越…越什么?”我愣愣地盯着他的斜刘海看了一会儿,突然间哑然失笑。我心想,我真的必须要跟苏珊好好谈一下了。
我推开洗手间的门时,苏珊正在对着镜子补妆,见我进来了,便冲着镜子里问了句:“怎么了?有事?”
“是有件事。我本来想尽量含蓄地问你这个问题的,不过我现在觉得还是用直截了当地问你比较好。”我看着镜子里说,“苏珊,你脑袋是被门挤了吗?”
她蹙了蹙眉,回过头来恼火地看我。
我也直视着她说:“我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啊?那个男人,你能在他身上找出哪怕一个优点吗?他刚刚居然把越俎代庖念成了越狙代包。之前还有一次,他把参差不齐念做餐叉不齐。拜托,餐叉不齐是什么东西?用餐的叉子没摆齐吗?我怀疑你每天都跟他交流些什么啊?你不会被他逼疯吗?而且最好笑的是,就是这种蠢材还自我感觉良好地假扮卡萨诺瓦四处跟女人*,我打赌他现在至少脚踩三四条船你相信吗?”
我不知道苏珊是不是相信了我的话,因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过了会儿,她冷冷地开口说:“你看不到他的优点,或许是因为你一开始就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挑剔他。对我来说,他是个温柔体贴又不乏浪漫情调的爱人。求婚那天,他带我去了我最喜欢的餐厅,点了我喜欢的曲子,还为我抄写了一首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我觉得这些已经足够打动我了。”
“哦?他还为你抄写了一首十四行诗是吗?”我笑了一声说,“那你应该仔细检查一下那首诗里有多少拼写错误。”
“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刻薄了!”她终于愤怒了起来,“你就只知道在这里居高临下地指责我,你不过才二十几岁,你懂什么!你知道我现在的压力有多大吗!”
我一时有些诧异。
她颓然地垂下手去,向后倚靠在洗漱台上说:“你现在根本就不可能理解我的感受。小曼,你看看我,看看我这张脸,还跟你刚认识我的时候一样吗?”
我含糊说:“我觉得,没有多大区别…”
“别骗我了。”她回过头去看着镜子里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就好像,有一天我一觉醒来就突然变成了这种大妈脸。从眼睛周围的这些细纹和眼袋里,我甚至已经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我年老时候的样子了。那个轮廓现在就已经形成了。”
“我以为,像你这么独立和强势的女人不会在意这些事。”我小心翼翼地说。
“在我还没有开始衰老之前我也以为我不会在乎。可是当那个过程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变得不正常了。衰老对每个女人来说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走在路上时,没有人再回头看我了;我去酒吧时,也没有人再向我要电话号码了。因为男人们突然间对我兴趣全无。你还记得上次那个副科长吗?他看了我的资料和相片之后居然主动取消了相亲,现在就连那种男人都看不上了我你相信吗?所以我只能开始跟那些从前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男人交往,为他们一次一次地打破自己的原则,一边自我厌恶一边忍耐和原谅着他们。我会跟大厅里的那个男人订婚,是因为很久没有人像他那样讨好过我了,我怕如果错过他的话我再也遇不到更好的了。”
我沉默良久,上去抚了抚她的手臂说:“苏珊,三年前,我是因为你的开导才没有胡乱地选择大堂经理或者行政秘书的职位。所以,我觉得我也有义务在你乱了阵脚的时候提醒你。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幸福,可是我很确定你的幸福并不在那个男人身上。就像,晚礼服怎么能搭配破洞牛仔呢?”
她倚在洗漱台上久久地看着我,俄顷笑了一下说:“我从前倒真的买过一次破洞牛仔。”
“后来呢?压箱底了吧?”
“没有,我用它垫桌角了。我一时兴起从宜家买回了那张矮木桌,对照着说明书组装了整整一上午,结果有一条桌腿却莫名地短了一截。我怎么都找不出有什么问题,只好用那条牛仔裤垫着桌脚用了一段时间。后来有一天早上,我醒来时看到那张木桌和那条牛仔裤,突然觉得很厌烦。我甚至都想不起我当时为什么会买这两样东西了。于是我就将他们捆在一起丢在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九月的最后一周,苏珊突然跟我们说,她跟那个电视台男演员分手了。我问她是不是终于发现她跟那男人不合适了。她说也不全是。我问,那还因为什么。她说那家伙的愚蠢程度已经超出她能忍受的范围了。
“他居然需要用计算器才能算出两位数的加减法。他认为佚名是一个有名的作家,纳斯达克是个赛车手,长岛是个很冷的国家,因为有种鸡尾酒叫长岛冰茶。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那天苏格故意问他澳大利亚人说什么语。他想也没想地回说:‘澳语。’我当时就在疑惑,我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这种蠢材啊?”她翻了翻白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