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舍得?”王墨轻笑一声,放开了怀中的疏桐。
有风自山顶掠过,带着微微的热浪,掀动两人的衣袂,翻卷不息。
日光渐渐倾斜,山峦之上光影游移,黄的渐赤,红的成墨,如同丹青调开后的彼此渗透和交融,变幻不停。
“公子,夫人,食宿都已安排好了!”
直到孙青在山坡下大声呼喊,王墨才又握了疏桐的手,沿着来路慢慢下山。
夜里投宿的地方叫做碱滩镇。镇子里不过百来户居民,孙青将镇街上最大的客栈老槐居包下来,也还有五六人安顿不下来,只得去客栈周围的村民家中借宿。
安置好车马,众人轮番去沐浴室梳洗整理完毕,围在院中的老槐树下热闹用餐时,天色才刚刚擦黑。
疏桐下午爬了山,感觉比往日更疲惫一些,草草用罢晚餐,她便告辞回了客房。
客房内光线已是昏黑一片,疏桐进门后正要去点灯,脖子上便突然传来一道冰凉。疏桐脚步一滞,稍一垂眸,便见一道寒光熠熠的薄窄剑锋抵在自己颈间。
“是云罗妹妹回来了?”疏桐压下心底的失落和恐慌,出声问道。
“你知道我会回来?”云罗手中的剑锋又逼近了几分。
疏桐辩解道:“妹妹走后,我才知道你中了和我一样的毒。”
“一样的毒?”云罗一声冷笑:“亏我视你如姐妹,你竟如此算计我!”
“妹妹何出此言?”疏桐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露了破绽。
云罗怨愤道:“王墨利用我替你试药,而你又利用我去洛阳替你送信。你们这对狗男女还真是一个德行!”
云罗的话很难听,但她说的却是事实。面对云罗的诘问,疏桐竟是无力辩驳。沉默片刻,疏桐问道:“妹妹现在身体怎么样?”
“怎么样?你去将灯烛燃起亲自看看。”云罗“嗖”一声抽回软剑,一把将疏桐推往木桌前。
疏桐身子一个趔趄,直撞到木桌才站稳。
“点灯啊!”云罗的剑锋又抵近疏桐面前。
疏桐取过桌上木匣里的火折子,垂首吹燃后将桌面的油灯点燃,跳动的灯芯在室内顿时腾起一团昏黄的光晕。
疏桐这才发现云罗头戴一顶箬笠。笠沿垂了一层纱幔,面孔在纱幔后隐隐约约,颇有几分江湖侠女的神秘感。
云罗“啪”一声将软剑拍在桌面,随即一手端起油灯,一手取下头上的箬笠,恨恨道:“来看看你们这对蛇蝎男女的手段!”
疏桐顿时目瞪口呆。不过半个月的时间,那一张原本娇好柔润妩媚无双的脸,此刻密密布满粗大的红色疹子,鼻翼和脸颊上的几颗疹子已经化脓破溃,灯光下混黄的脓液闪闪欲滴。令人恶心不已。
云罗又一把挽起衣袖。露出爬满手臂的红疹和脓疮:“全身都是这样。尤其是臀部,这些日子我骑在马背上,那些疹子破溃了结痂,结痂了又破溃。每一日,每一时,都如坐针毡,煎熬不已……这种滋味,你尝过么?”
疏桐再也忍不住,一手撑住木桌边缘,“哦”的一声干呕起来。
“呵,你看了作呕?”云罗冷笑一声。
疏桐压下心底的恶心,视线避开云罗问道:“妹妹为何时隔半月才找回来?”
“只恨我听了你的话。一路不眠不休快马急鞭赶回洛阳,想要面见王爷禀报信息。却在进王府的时候,被查验武器的侍卫发现满身红斑,他们竟不让我进门。”
云罗没能见到司马伦?!
心有不甘的疏桐不免问道:“妹妹没有见到王爷,可有请人传递消息进去?”
“传递消息?是啊。我无奈之下,去求见孙大人,你知道孙大人他怎么说?”
疏桐心下一紧:“他怎么说?”
“他从来没有在王墨身边安插过眼线。”
疏桐木然呆立。她事先提醒云罗将王墨与齐王勾结的消息直接面呈司马伦,便是想假借孙秀眼线的身份,蒙混过关。却没想到云罗竟因为身体出疹子,被侍卫拦住,没能见到司马伦。这是天意么?!
“今日见你和王墨在山坡上那般恩爱缠绵,我才明白自己有多愚蠢!”云罗手掌拍向桌面,那薄如蝉翼的软剑便“窸”的一声跃入她的掌心,接着又闪电般贴在了疏桐的脖颈上。
“妹妹,我确实不是孙大人的眼线,但我和王墨也并非一路人。”
王墨今日不到傍晚便选择停车投宿,还兴致勃勃拉自己去爬山,原来,他早已知道云罗跟来了。如此这般,不费一言一语,轻易便挑破了自己和云罗之间并不牢靠的信任关系。
云罗的手顿了一下:“何以见得?”
“我让妹妹转告赵王之事,对他可有好处?”
“对他虽没有好处,却不见得对别人没有好处。”云罗将剑锋逼近了几分,冷道:“被同样的利益驱使,是不是一路人并不重要。”
“妹妹说得不错。”疏桐深吸了口气道,“不过与其杀了我,到不如用我去威胁王墨索要解药。”
“呵,这是个好主意。”
云罗手中剑柄倒转,“刺啦”一声轻响后,疏桐右臂的衫袖便破为两半,直到殷红的血珠滴在地面发出“啪嗒”的声响,疏桐才发现自己手臂被利剑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疼痛顿时锥心而来。
疏桐左手捂住鲜血翻涌的伤口,愣怔看着云罗,却只觉眼前光线越来越昏蒙,越来越遥远。
云罗拾起疏桐的一片衣摆,一边擦拭软剑上的血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