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发浓郁,银白的月光映照着四周起伏沉落的沙丘,宛如风过大海,波澜起伏。
爬上石拓先前抚琴的沙山,便见山底熊熊燃烧的篝火堆旁,十五六个精壮男子正谈笑风生的分食铁架上烤得流油的肉块。在他们身后,跪伏着十几头敦厚结实的骆驼。乍眼一看,正是一队西行贩货的普通商旅。
先前在沙山另一面,风向不同,并未闻到烤肉的香味。此刻立在山顶,暖暖的夜风携裹着浓郁的肉香,一阵阵扑鼻而来,疏桐不免咽了口口水。
“桐儿跟着我,失了许多口福。”感叹一句后,王墨侧首一笑,“走吧,去看看能不能讨要一块现成的。”
王墨是个喜欢清淡素食的人,这一路走来,疏桐确实没有什么大快朵颐的机会。此刻听他这般说辞,疏桐也只是抿唇笑笑。
两人刚刚越过沙线,队里负责放哨的人便发现了他们。
“什么人?!”
一声猛喝后,便有五六只雪亮的箭镞瞄准了两人。
“展延兄,你雇的这些保镖很不错啊,这般警觉,看来平日训练有素。”王墨面上带笑,脚不停步的朝向火堆走去。
石拓自火堆前站起身来,脸上亦无半点惊讶:“原来是子夜和舒公子来了?”
疏桐穿着男装,在众人面前,石拓很自然的改了口。
保镖见几人相熟,这才收起弓箭,坐回火堆边继续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王墨走至火堆边,朝石拓拱了拱手:“我们过来,也是为了来了两桩心事。”
“愿闻其详。”石拓亦拱手回礼。
“一来,展延兄这营地肉香四溢,特来讨一块烤肉解馋;二来,今晚月色清明如许,正适合聆琴赏月,桐儿携琴前来。正是要向展延兄请教琴技。”
看着抱琴而立的疏桐,石拓尚未开口,他身旁一个赭袍男子便叫好道:“太好了,大家有耳福了!”
疏桐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上次易妆成mài_chūn笋的保镖石守则。
“守则,去替两位公子拿锦垫过来。”石拓顺水推舟道。
石守则点头应下,去身后的帐篷内取出了两个金线密绣的锦团,在靠近石拓的位置铺下。
和王墨在沙漠中滚水煮茶相比,石拓随身携带锦垫,到更显得奢华讲究。
“不亏是优渥公子。展延兄果然是讲究的人!”王墨一边赞叹一边在锦团上沉身坐下。
石拓也坐下身来:“非是讲究。这锦垫中装有草药。能驱虫蛇。若子夜没有准备。我可以送你们两个。”
王墨笑道:“展延兄客气了。我那两匹马比不得你这驼队能负重,总归这一路是要同行,我们要休息时,就来展延兄这里借取便是。”
“同行?你们两人也是要去龟兹不成?”石拓言语中颇有意外。只是面上却并无诧异之色。
“若非去龟兹,谁会选择走这荒僻无人的中道?”王墨接过石守则递来的银刀,一边从面前的铁架上割肉一边道,“我岳父大人的义弟住在龟兹,我们此行主要便是走亲访友。”
听得这里,疏桐心下便是一紧。王墨这番话,究竟是信口雌黄,还是他有所察觉?权叔虽然知道龟兹护国寺的高僧白延是父亲白慕的异族兄弟,可他并不知道自己是白慕的女儿……
“几月前。我才听说王家夫人在替子夜托媒寻亲,却不知道子夜这么快就有了岳父?”
王墨正用银刀将烤肉在银盘中仔细切割成小块,闻言头也不抬道:“原来展延兄还这般关心我的婚事?”
“没办法,我娘也在托媒替我寻亲。好不巧,就寻到了同一个媒婆。听说那媒婆有些为难。不知道博陵公宁朔将军家的那位才貌双全的小姐,究竟许给你我哪一个更合适。”石拓捏着银刀边切烤肉边道。
“展延兄位居京城十大公子榜首,博陵公自然要先考虑你了。”
石拓笑道:“博陵公如今与赵王亲近,在废后一事中也立下了汗马功劳,他不选赵王身边的红人,却选我这皇后余党,岂不是将女儿往火坑里送?”
“展延兄莫非忘记了,我也有个身为皇后余党的父亲。”
“世叔哪像我父亲那般迂腐?世叔不单是国舅爷,还是成都王的岳丈,若又与博陵公结为姻亲,我看就是大晋翻天了,世叔也会坐得稳稳当当的。”
“展延兄是说大晋会翻天?”王墨停下手中银刀,抬首看向石拓。
石拓一怔,随即笑道:“不过是个假设,子夜竟这般认真?”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我今日就只当没听见了。”
两人切肉的姿势都极是斯文儒雅,对话中却是机锋暗藏。
王墨一贯如此,疏桐已经习以为常。唯独石拓,令她有些吃惊。她印象中的优渥公子风雅绝伦,冰山冷颜,宛如世外仙人一般不食人间烟火。此刻他含笑切着烤肉,谈着朝中凌乱的政局,火光映照下的容颜,已与俗世公子王墨不相上下。
“桐儿,来尝尝。”
“舒公子,尝尝!”
就在疏桐愣愣看着两人的唇枪舌战时,这两人却都齐齐将手中切好的羊肉递至她的面前。
火堆旁的十几双眼睛,瞬间齐刷刷的聚焦在疏桐身上。那一双双显得格外闪亮的眼睛,分明在问:这人谁啊?名动京城的两位公子都主动替他切肉……
疏桐看向石拓,那双被火光映照得熠熠闪闪的眼眸中,蓄着满满的期待。再转首看向王墨,他沉郁幽深的眼眸中,暗光流转,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