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和我合作。”王墨补充了一句,目光看似随意的扫过疏桐的脸。
待疏桐镇定了心绪再抬眸时,王墨寂黑的眼眸已移到帐篷顶的那颗夜明珠上了:“他真有皇宫地图,那也是进入西夜国之后才能用上的。西夜国灭国后,昆仑一带曾发生地震,进入呼犍谷的峡谷山道被山石掩埋,唯一的通道,只有吐火罗铭文中隐藏的那条线索。”
这些事情,都是王墨离开洛阳前就弄清楚的,他却一直守口如瓶。疏桐心底的怨愤令她出口便道:“公子曾说对奴婢从不隐瞒,却不肯一次完整说出,总是给奴婢抛出一个又一个的线头……”
王墨回眸看着疏桐:“我若一次完整说出这些,以桐儿的性子,会相信么?”
自己会相信吗?疏桐有些不确定。
“你满脑子的仇恨算计,若不丢给你一些蛛丝马迹的线头转移注意,你不会被自己逼疯么?”王墨又补充一句。
疏桐愣愣看着王墨,彻底怔住。
“骑了一天的马,好困,我先睡了。”王墨打了个呵欠,转身倒在榻上,面朝内侧睡去。
“满脑子的仇恨算计”,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石拓叫自己“白姑娘”让他联想起了什么?还是说,他根本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回想起他对石拓说那句“我岳父大人的义弟住在龟兹”,疏桐只觉得自己的背心一阵冷又一阵热。
他只是套话吧?若真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以他的狠毒无情,还能将自己留在身边?疏桐骑着“小黄”在碱滩荒漠奔跑了一整日,早已疲惫不堪。直到她给自己找出这个安慰,才终肯抛开杂乱的思绪沉入睡梦。
疏桐醒来时,王墨已不在身边。
不止是王墨不在。帐篷内也没有其他人。疏桐起身走出帐篷,石守则正带着保镖们在烧水做饭。
天色微明,吊锅上徐徐腾起的水汽。在无风的沙漠上,直直向上。如同透明的帘幕,悬在半空。这让清晨的沙漠,显得静谧而温柔。
“石公子他们呢?”疏桐环视一周,没有在营地附近见到石拓和王墨,便询问石守则。
“我家公子昨夜喝醉了,早起听王公子说这附近十几里开外有一处水源,便与王公子一道骑马去沐浴了。”
想起睡前王墨说的那番话。疏桐心下有些不踏实,便又问道:“你怎么没跟去?”
“两位公子沐浴,我跟去做什么?”
“你不担心……他们迷路么?”疏桐原本想说的话,出口就变了。
“有几位保镖跟去了。这不,水都打回来了。”石守则指了指沸腾的吊锅。
疏桐又道:“那位萧公子呢?”
“舒公子是在担心萧某么?”疏桐的话刚落地,身后便传来一道笑语。
疏桐转回身,一身黑袍的萧白正含笑抱臂而立。
昨夜光线暗淡,疏桐只记得他的黑袍和玉笛。此刻在晨光中,那一张俊朗的容颜才格外生动起来,浓眉修长,鼻梁俊挺,英气逼人。
“我们以前……见过面么?”
疏桐突然觉得这张脸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舒公子好生健忘,我记得我们昨夜才见过面。”萧白脸上笑容越发深刻,带起眉角的一缕皱纹,竟格外亲切好看。
疏桐忙转眸避开,望向远处起伏的沙山。
“其实我也觉得舒公子有些面熟。”萧白上前一步道,“东天已经泛红了,舒公子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看看大漠的日出?”
疏桐此刻不但觉得这张脸看起来眼熟,就连他的声音,也有些耳熟。寻思下,她便跟着萧白往昨夜奏琴的那座沙山走去。
走了一阵,萧白问道:“舒公子是洛阳人么?”
疏桐点头道:“嗯。”
“舒公子的父母也是洛阳人么?”
疏桐一怔。昨夜就觉得此人来得有些奇怪,此刻听他打听自己父母,疏桐当即警惕起来,变回答为反问:“怎么,萧公子也是洛阳人么?”
“曾经算是吧。”
“哦,我忘了萧公子昨夜说自己‘四海为家’了。”
萧白笑了笑,又问道:“舒公子的琴技不错,不知师出何家?”
昨夜那一曲《凤求凰》,分明弹得战战兢兢,何来琴技之说?
察觉此人是想窥探隐私,疏桐便推诿道:“我一贯懒散,疏于练习,只怕辱没师门名声,不敢道出家师名号。”
“呵呵。”萧白一声轻笑。
疏桐道:“萧公子的玉笛才真叫绝妙,所谓‘昆山玉碎,响遏行云’,莫过于斯。不知萧公子师出何家?”
“萧某惭愧,亦不敢报出家师名号。”
相约看日出,不过是为窥探找的借口。既是彼此露了戒备之心,一时两人便没话可说了。
直到走至沙山顶上,看见东天上半轮红日冉冉升起,萧白才又道:“沙漠里,最美的便是日出了。红艳奔放,将一片死寂的沙海暖得像是梦境。”
明明心存戒备,这句话却又说得那么诚恳。“暖得像梦境”,莫非,他的人生里,也只有梦境是温暖的?
疏桐转首看向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此刻被日光染上一层暖红,闪发着奇异的光彩。仿佛,他也如这片沙海一般,被日光唤醒点燃了。
远处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在红日的尽头,两道清俊飘逸的身影,如同从那轮红日中奔出,金芒四射,如同神祗。
两道身影越来越近,视线也越发晴明,白衣被晨光染得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