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桐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立在床旁的阿荣。
“疏桐姐,你和公子昨夜是不是睡得特别晚啊?”阿荣一见疏桐睁眼,便捂唇笑起来。
疏桐侧首望向窗外,明晃晃一片日光,一看时辰就不早了。自己竟睡得这么晚?惊讶之下,她的手在被子里一摸,顿时又惊慌失措。她抬头扫视一圈,只见枕侧搁着一摞叠得整齐的新衣,自己昨日穿的衣服却没了影踪。
“我的衣服呢?”
“公子说昨夜沾了血迹,不能穿了,打包让我扔去净洁院了。这是公子让我去制衣院新领的。”
“公子人呢?”
“他一早便出门去了,说是去办老爷吩咐的事情。还让我转告你,他这两日可能回不来,不用等他用餐。”
疏桐心绪缭乱,瞥一眼阿荣道:“嗯,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那疏桐姐,你快些,我先去把米粥再热热。”
目送阿荣走出内室,疏桐一把掀开被子,发现自己的抹胸和亵裤都还完整,心下略略松了一口气。可当她的目光瞥见床单上的一抹浅淡血痕后,便彻底怔住了。
这卑鄙无耻的男人!疏桐的手紧紧揪住了被子。
仔细回忆昨夜,她只记得自己在王墨的酒杯中下了忘忧散,结果却被这歹人又喂给了自己。而这之后的事情,便毫无印象。回想起昨日浮萍院里他那番下作举动,疏桐顿时觉得自己全身肮脏不堪。
疏桐胡乱穿上衣裳,跳下床去外室找到自己的包袱,打开来选了套衣裳后,便急匆匆往院外走。
“疏桐姐,你去哪里?”阿荣端了餐盘急急唤道。
“我去沐浴房。我不饿,米粥你不必热了。”说罢,疏桐竟是一路小跑着去了浮萍院后院女仆专用的沐浴房。
泡在温热的木桶中,疏桐一遍遍用澡豆和潘汁搓洗肌肤,直搓得皮肤发红发痛,也搓不掉烙刻在心里的那层屈辱和肮脏感,痛苦无助间,她不禁抚脸失声痛哭。
疏桐心里很清楚,以她如今的身份,为丢失贞操而痛哭实属矫情,可是她却压抑不住满心的委屈和孤独。她可以不在乎贞操,可她无法不去在乎贞操背后那份做人的尊严。
不知道哭过多久,直到桶内的热水变得冰冷,直到眼睛干涩红肿,疏桐才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哭泣是软弱的,这八年来的经历告诉她,别人给予的痛楚和打击,只有在加倍奉还中才能得到补偿和修复。
“王墨,我会让你痛不欲生!”王墨从她这里夺走的东西,她会让他以千百倍的代价偿还!
“听说小姐的喜宴请了石家的人。”
“石家?怎么可能啊,老爷斗富输了后,这么多年都不与石家往来了……”
伴随着这段对话,一阵脚步声离沐浴房越来越近。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哭红的眼睛,疏桐将身子沉入了桶内。
“老爷虽不和石崇石大人往来,可他怎么能阻止石大人给王爷送新婚贺礼呢?”
“哇,这么说来,那位优渥公子石拓也会来了?”
“呵呵,别花痴了,石公子就是来了,他的眼睛也不会落到我们这些下人身上。”
“他看不看我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看见他啊!”
“看见了徒惹伤心罢了。看人家含着金钥匙出生,从小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偏还又生得那般俊美好看,就会觉得老天真是不公……”
“得了,别怨天尤人了,赶紧找了东西回去做事,晚了那刘婆子又要唠叨。”
“啊,镯子还在这里,吓死我了,这可是我娘的遗物。”
“找到就好,走吧。”
片刻后,两个丫鬟的脚步声又渐渐远去。
这番对话,除了提醒疏桐王蕙的婚礼临近外,话题中提到的石崇,也让她忽然记起了司马颖与王恺聊天提到的名琴“绝响”。那么巧合,王墨那天夜里也在研究《名琴谱》。
王家与石家数年不曾往来,如今却突然要走动起来。这里面牵扯到一个共同的人物——成都王司马颖。
想到这里,疏桐从浴桶中站起身来,拿布巾略略擦拭后,三两下穿好衣裳便推门出去了。她想趁王墨不在清梧院,好好查查这“绝响”的来历。
疏桐走出浮萍院,正要沿甬道折向清梧院时,心下转过一个念头,便又转向去往了常氏的福禄院。
常氏正在处理婚宴上席位摆设及菜品选择的事务,疏桐立在影帘外静静等候,直到杨管家躬身退出,她才进去跪拜请安。
却刚跪下,丫鬟玉荷便提了熏香炉进来。常氏遂站起身来,缓缓摊开衣袖,由玉荷将冒着腾腾香雾的香炉往来在袖间游移熏衣。
疏桐叩首后便问:“夫人这是要出门去么?”
“嗯,为了蕙儿的婚事,需要去宫里走一趟。”
“夫人既有要事,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疏桐垂首道。
常氏点头应允后,却突然又叫住疏桐:“等等,你的眼睛怎么了?”
疏桐垂下眼帘,低声道:“没,没怎么?”
“子夜果然对你不好?”常氏凝眸问道。
疏桐却躬身答道:“只怪奴婢无能,未能讨得公子欢喜。公子一早就出府去了,说是办理老爷交代的事务,这两日都不会回府。”
“可知是什么事务?”常氏问道。
“奴婢未曾问出具体事务,只猜测应该和王爷有些关系。”
“和王爷有些关系?”常氏皱眉道。
“这只是奴婢猜测的,不能确定。待公子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