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任职主薄前,担任鸿胪寺译臣多年,与西域诸国使节往来密切,经常会收到各种西域礼品,他都是如数上交。这次恰逢对方送的是一张古琴,他不懂音律,寻思这不过是中原的旧物件,市值低廉,也就懒得抱去审定了。
听说这琴价值不菲,白慕第二日便将琴带去鸿胪寺上交了。归家时,他给疏桐带回了一张和喜鹊一模一样的桐木琴。
又过了些日子,那位赠琴的西域友人来白家作客,正好遇到疏桐在院中凉亭内练琴,便上前观看。发现疏桐用的是桐木琴后,便笑问白慕为何不让小姐用他送的古琴演奏。
白慕将实情告之,那位西域友人顿时捶胸惊呼:“白大人竟将我家主人赠送的‘绝响’上交了国库?!这岂不是辜负了我家主人的一番心意?!早知如此,我还不如暗中将礼物替换了……”
疏桐被这连声惊呼慑住,回头便见这高大魁伟的虬髯大汉面色赤红,容色恼怒,顿时被吓得不轻。她想跑去找母亲来救场,仓惶起身时又撞翻了琴台,看着那张崭新的桐木琴在凉亭内摔成两半,她竟一把抱住父亲的腿委屈大哭起来。
疏桐此刻回想起来,“绝响”这个名字,便是因那日的惊吓和委屈才留存在记忆中的。“绝响”,西域友人……莫非那张被父亲上交鸿胪寺的古琴,就是修复后的“绕梁”?!
作出此番推测后,疏桐震惊不已。若“绝响”就是修复后的“绕梁”,这张琴只怕已是价值连城。作此推论,也就不难理解为何王恺会为之心动了。而“绝响”落入巨富石崇之手,也是情理之中,因为石崇的亲哥哥当年正好就是父亲白慕的顶头上司——大鸿胪石统。
素不与石家往来的王恺,此番邀请石崇参加王蕙与司马颖的婚礼,会与“绝响”有关么?
“疏桐姐,你快来瞧瞧,这妆台里面有东西!”疏桐还在沉思,门外便响起了阿荣惊慌失措的呼叫声。
通房丫鬟用的家具,往往都是府里夫人小姐们淘汰的旧器物,抽屉里发现些东西也实属常见。疏桐本想指责她大惊小怪,可想着这阿荣毕竟是常氏派来的眼线,若是言语中得罪了惹她去常氏面前胡说八道,自己反倒麻烦。寻思后,疏桐将《名琴谱》放回原位,起身走了出去。
“疏桐姐,你来瞧瞧这是什么?”一见疏桐,阿荣便从半开的妆奁抽屉里,拎出一个发黑的物件来。
许是搁置得太久,那个拳头大小的东西上面长满了白毛,一时竟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疏桐走近了看,才发现阿荣拎着的是一截变色的缎带,再仔细看那物件,便发现是一个香囊。
“不过是个发霉的香囊罢了,扔掉就是了。”疏桐吩咐道。
阿荣闻言,抬手便将香囊扔进了院角的一丛鸳鸯藤中。疏桐看着阿荣身后几步外盛装垃圾的竹筐,只能无奈摇摇头。
“这妆台抽屉都发霉了,疏桐姐要去换一个么?”阿荣问道。
疏桐瞥了眼那个发霉变黑的抽屉,摇头道:“不用麻烦杨管家了,你取出来洗了晾干就好。改日我去绣坊寻一段做伞面的料子铺在里面,一样能用。”
阿荣却替疏桐抱不平道:“管家具那婆子真是势利,看公子是庶出,就欺负人了。若疏桐姐还跟着夫人,她敢把这生霉的家具拨过来?!”
疏道扫一眼几个忙着搬抬家具的小厮,低声道:“你既是夫人安排到清梧院来的,这些话便不可乱说。不过小事一桩,传到那些不知情的人耳朵里,还以为是夫人在为难公子身边的人呢……”
“啊!”阿荣当即以手捂唇,盯着几个小厮走远了,才又讨好道:“难怪夫人倚重疏桐姐,你看事情就是比我长远。疏桐姐以后要多指导提醒我……”
“我们都是夫人跟前的人,应是互相指导提醒才对。”疏桐说罢,又进那正在摆放家具的厢房去看了一圈,顺口表扬了阿荣几句,哄得阿荣高兴不已。
王墨不在的两日,疏桐除了布置整理自己的房间,拾整清梧院的花花草草外,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以感谢杨管家调拨家具为由,去管事房打听婚宴当日宾客席位的安排情况。
王蕙的婚礼,对于素来强取豪夺的王恺来说,不啻是一次正大光明收刮钱物的机会,届时必定有无数指望利用他皇亲国戚身份来攀附权贵的官吏上门送礼。这是疏桐收集王恺罪证的绝好时机。
再则,王恺爱女出嫁,也必然还有与他同属一个利益集团的上层官吏出席。在王家八年,疏桐对官场的事情多少也有些知晓。若要检举告发王恺,首先就必须要理清他背后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否则投错了庙门,不但实现不了愿望,还极可能惹来杀身之祸。因此,通过宴席席位来了解这些内幕,是一条可行且可靠的途径。
在管事房,杨管家对疏桐依然十分客气,但却只应付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以事务繁忙为由抽身离开了。疏桐只打听到王蕙婚礼的谢亲宴设在福瑞苑,预估的宾客多达千人左右,重要宾朋设席朱紫楼内,一般的来宾都在福瑞苑里的几个分院中。
疏桐心里十分清楚,事务繁忙这不过是杨管家的托辞罢了。她如今的身份是庶子王墨的通房丫头,像杨管家这种见风使舵八面玲珑的人物,只怕早就把她的身份地位在心里掂量过了。
在这一刻,疏桐清楚了自己面临的严峻形式。虽说不必以陪嫁丫鬟的身份离开王家了,可随着她身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