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齐渝手里正拈着一块松瓤鹅油卷,正要吃,听齐澍这么说,连忙放下。林珩见了,心里暗暗记下,这齐澍虽寡言少语,但显见十分有威严。张妈妈和众婆子递上铜盆来,伺候着净手不提。各自整理衣冠完毕,众人鱼贯出去。
众人才坐了这么一会子,日头已渐渐上来,一轮红日当空,脑袋上就像顶着一把火伞,婆子们忙挑着荫凉处带众人出去。林珩伏在竺臻肩上,问道:“可热不热?抱着我怪烦的,还是让我下来自己走吧?”竺臻前额有汗沁出,林珩忙掏出一条松花绫销江牙海水的汗巾子与他擦汗。竺臻摇头道:“不用,还是我抱着你省力些。”林珩也不再推辞。
到了远香堂,众官席面已经换过一回,现正在看戏,对面水阁上鼓响锣鸣,正演着全本的《无底洞》,歌声顺着荷风袅袅飘来。众人一进屋内,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原来屋里已经摆了四个鎏金双鸳团花大银盆,里头盛着大半盆了晶莹剔透的冰块。
林海笑着迎上来道:“劳动你们了,可这么多礼。”齐澍忙谦道:“理应如此。”林海点头道:“既如此,我已吩咐他们在兰雪阁备了酒席,让珩儿引你们过去。免得与我们坐在一起,怪不自在的。”齐澍连道“不敢”。林海向林珩招招手,吩咐他要好好待客。林珩点头,引着众人往兰雪阁去了。
众人顺着抄手游廊往前走,下了游廊,绕着一条曲曲折折的竹林小径转到水阁的后方。这水阁伫立在莲池中央,前面是远香堂,后面则是兰雪阁。众人只觉一片荷风沁人心骨,满池红莲娇艳。进了阁内,当地摆着三张黄花梨八仙桌,各设两把花梨雕花靠背椅。林珩忙让齐澍、齐濂坐首席,齐渝嚷道:“不必这么累赘,咱们竟把两张桌子并在一起,大家团着坐,不是更亲热?”
林珩依言叫家人撤下一张桌子,把其余两张桌子并起来,序齿坐下。齐澍一人坐了正面,齐濂齐渝坐了左边的椅子,林珩正想坐上右边的第二把椅子,忽的发现这椅子太高了,自己身量甚矮,竟是要爬上去,那也太不雅了些,平日里都是嬷嬷抱来抱去,他一直都疏忽了。
竺臻余光瞥见他欲哭无泪的小模样儿,肚内一阵好笑。他推开空椅子,把林珩抱到他的膝上。幸亏这椅子甚是宽阔,容得下两人同坐。林珩更是羞窘,小声儿与他打个商量:“把我放到旁边椅子上吧?”竺臻坏笑道:“你是拿得起杯著还是夹得动菜蔬?”
林珩小声嘟囔道:“不是有家人们布菜么?”平日里,都是有丫头布菜,想吃什么,动下眉毛,就有识得眉高眼低、训练有素的丫鬟们将膳食夹到他面前的小碟子,可这会在外宅的宴席中,还真找不着一个合心意的丫头。林珩无奈道:“可不是妨碍你吃酒吃菜?”竺臻道:“无妨。”林珩忙滑下他的腿,坐在竺臻左手边。
齐渝嚷道:“你们可说什么小话儿呢?臻弟,你可真是一会子都舍不得撒手,尽抱着玉儿做什么?”竺臻一本正经道:“我可要伺候玉儿用饭呢。”齐渝又说了许多打趣的笑话,把林珩闹了个大红脸,至此倒是窥知了这竺臻的几分性子,真真是个霸王,说一不二,容不得人反驳违逆。手段又简捷直接,闹得人无可奈何,还挑不出他的错处。
一时,家人开始上酒上菜。林珩忙与众人让酒让菜,双手捧起起银镶雕漆茶钟,道:“哥哥们,请随意用点酒菜。我年小,以茶代酒,敬哥哥们一杯。”将里头的茶水一口喝干。齐澍们点点头,各自动起筷子不提。
竺臻与林珩夹了一筷子木樨银鱼酢,放到他面前的金厢明角碗里,说道:“我伺候得这样好,玉儿也总该赏我些什么?”林珩发觉对上竺臻,自己还真摆布不开,尽是被他逗弄的分。林珩蹙了下眉头,问道:“可要我怎么谢你?”他解□上佩戴的一个灵芝透雕象牙香囊,掏出里头的一个亭阁钮羊脂玉小印递给竺臻,道:“这是前日老爷考校功课时赏我的,我见它有趣,时时带着,你可要?”
竺臻接过来一看,上头刻着两个篆字“温仁”,知是与林珩名姓有关,忙收进贴身的荷包里头。齐渝取笑道:“这可是私相授受了!”竺臻抬眼看了看他,慢吞吞道:“不过是见面礼罢了!你可有什么好礼要给玉儿?”齐渝解□上的一块春水秋山玉递给林珩,寻衅道:“我可给了,可不知你给了什么了不得的物件?”
齐濂在旁,扶额叹道,跟齐澍一起解□上的玉佩给林珩。林珩啼笑皆非,架不住齐濂相劝,只得收了。竺臻也掏出身上的金嵌珍宝白玉荷包给林珩,说道:“刚刚给的可是见面礼,不算谢礼,你要怎么正经谢我?”
林珩扶额头痛,这竺臻怎么这么不依不饶呀,叹道:“都依你!”“那你只要亲亲热热地叫我一声,我就不要劳什子谢礼了!”竺臻挑眉道。林珩绝倒,原是称呼了齐家三兄弟“哥哥”,独独没有叫他,谁想到他竟是惦记着这件事。
他就偏不,腼腆笑道:“竺世兄。”竺臻道:“这可不够亲热,再不叫,我可挠你了。”说着手就往林珩肋下伸去,林珩最禁不起痒,躲来躲去,最后笑得了不得,整个人都伏在竺臻身上,“竺世兄”“竺公子”“竺哥哥”“臻哥哥”“好哥哥”一路的混叫。竺臻这才停手,很是受用,点头笑道:“可记得怎么叫了,往后就这么叫。再叫错了,可依法办你。”
林珩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