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林母秦氏是如何操办姐儿洗三的,只说贾敏足足昏了三日,连姐儿洗三都错过了,待醒来只有她的心腹丫鬟晨霜守在床头,困倦地合着眼。贾敏想开口,才觉自己嗓子干涩得很,浑身绵软无力,□仿若刀割一般的疼痛。费了半天力气,才咳嗽出声,惊醒晨霜。晨霜朦胧睁开眼,才看到贾敏醒了,一迭声说道:“太太可醒了,我去喊大夫来。”贾敏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晨霜意会,忙去倒杯茶来服侍贾敏喝下。
晨霜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自鸣钟,向贾敏说道:“太太,如今是喝药的时辰了。我去端药来。”贾敏顾不得其他,一能开口,心头只惦记一件事,急急问道:“我的孩子呢?”晨霜笑道:“姐儿好着呢,如今正在隔壁屋里歇着。我才刚儿看了一眼,睡得很是香甜。太太可要见?我去抱来。”贾敏勉强一笑:“罢了,她睡着,何苦惊动她?你且下去端药吧!”眼中的泪水滚滚而下,怎么是个姐儿?那刘大夫不是言之凿凿,必是个哥儿么?怎么是个姐儿?自个后半辈子能指望一个姐儿么?注定要陪送一副好嫁妆到别人家里去。也罢,待调养好了身子,再怀个哥儿罢,不然连姐儿也没依靠。
晨霜端了药上来,看到贾敏落泪不止,忙劝慰道:“太太怎么哭了?月子里可不能哭,小心落下病来。”贾敏喝了药,觉得身子有些力气,才问道:“我这是怎么了?”晨霜小心翼翼回道:“太太自那日产后就昏迷不醒,可把我们急坏了。”贾敏微怒道:“没眼色的小蹄子,我是问你我怎么了?”晨霜吞吞吐吐答道:“产后血崩。”贾敏只觉身上一点点泛起凉气来,不敢再追根究底,只问道:“妈妈呢?怎么只你一人在这里服侍?”晨霜回道:“老太太说史妈妈服侍不周,才让太太遭了产难,因此打发出去,不许再上门来。”
贾敏只觉一口凉气哽在心头,服侍不周,阖府上下家人,谁又妈妈待她用心?不过是找个借口打发妈妈出去罢了,她是不是该感谢老太太还给她留了一点体面?贾敏只觉神倦心伤,打起精神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老爷怎么不在?”晨霜回道:“今儿大姐儿洗三,老爷出去待客了。夫人不必担心,老爷待夫人还是和从前一样痴心。夫人在生产,老爷就守在外头,一步都不肯走。夫人病了,还是老爷放下架子央求刘大夫来给夫人诊治。这几日老爷都歇在咱们承瑛堂,生怕太太病情有甚反复,我看老爷的眼睛都熬红了。”
贾敏才露出一个淡淡的绝美的笑容,忽然想起甚么,那笑容慢慢地湮灭在冰冷的面容中,冷冷道:“那日生产,我恍惚听到,秦氏又有了?”晨霜低声道:“是。”贾敏慢慢道:“你既说今儿姐儿洗三,那么我娘家有人来么?”晨霜道:“贾老太君、政二太太、珠大/奶/奶都来了,刚刚还进来看了太太,见太太没醒,才去介寿堂赴宴。太太,可要我去请太君们来?”
贾敏轻轻颌首,见晨霜要转身出去,才想起什么问道:“姐儿可有了小名?”晨霜惶恐道:“老太太恐怕姐儿压不住,吩咐阖府的人都称呼大姐儿。”贾敏再抑制不住泪,我可怜的儿啊,你都出世三日了,竟连个乳名也没有么?那林珩,还没落地,老太太不知已经预备了多少个学名,更别说乳名了?老太太,难不成姐儿不是你的嫡亲孙女么?既如此,待我见了姐儿,就为她取个嘉名。
贾敏如今的身子很是虚弱,哪里能经得起忧思哭泣,不多工夫,便觉得涔涔欲睡。朦胧间,只听床头有人在抽泣。挣扎着睁眼一看,原是她娘史太君。贾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道:“母亲……”贾母握着她的手哭道:“我可怜的儿,苦了你。我全都知道了,你日后可怎么办才好?”贾敏惊疑不定道:“母亲说的是什么话儿?女儿听不明白。”贾母滚烫的泪滴落在贾敏的手背上,贾敏手一抖,心下更是惶恐,强撑着问道:“母亲别哭了,告诉女儿是怎么了?”
贾母哽咽道:“史嬷嬷被赶出林家后,曾到咱们府上去了一趟,她说你这遭伤了身子,日后恐怕、恐怕不能……”话还未说完,贾敏早就泪如泉涌,摇头道:“这不是真的。母亲不要说笑,女儿受不住。”贾母嚎道:“我的儿啊,我听到了这个信儿,也是心如刀绞,眼泪都要流干了。但为娘不能瞒着你,为娘深知你的性子。你这样聪慧,日子长了,你也总能从身边人的言语中察觉出蛛丝马迹,到时只怕你更难过。我的儿,虽然为难,但你也要撑过去才好,好歹、好歹已经养了一个姐儿。”贾敏凄声道:“母亲,这不是真的。终不然,我下半辈子指望谁?”目光却有些涣散,想是经不住这样大的打击。
贾母搂住她温声抚慰:“好孩子,快别这样。你是在割你娘的肉啊!”贾敏只呆呆流泪,耳朵里根本听不进贾母的话儿。贾母心里又痛又悔,早知如此,就不该这时候告诉她,若是哭坏了身子怎么可好。她也是无法,林贾两家越来越疏远,她只能指望着女儿维系住这一层关系。今儿见林家那老太婆,待她早就不是从前声气,冷淡得很。想来也是怨着敏儿不能再生的缘故,若如今不告诉敏儿缘由,日后遭婆母冷眼,不仅摸不着头脑更要伤神了。
“好敏儿,快别这样,你看看这是你养的姐儿,自生下来,你还未见过她一面呢?”贾母见贾敏一味啼哭也不是办法,忙命外间侍候的丫鬟去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