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伶俐,那段公案才了结了一两年,提了冰雪,家里的管事媳妇们虽然不知情,以为冰雪是被主子赏了才外嫁的,为了不传到老太太和秦氏耳中,以往的名字还是不要提起为好。“她从前嫁的那家姓王,随夫姓就叫王氏好了。而且王姐姐形容憔悴,我都不大认得出来。”贾敏点点头:“悄悄地,别惊动了人”,夜露自去办理不提。
贾敏见怀中黛玉的眼珠滴溜乱转,仿佛听得懂人言一般,贾敏心里的怜爱仿佛要溢出来一般,甜笑道:“你竟听得懂大人的话不成?这么看来看去,是在看什么?”只听黛玉清晰吐字:“冰雪。”贾敏又惊又喜,抱着她亲香了好几口,笑道:“好女儿,这般伶俐。那你要记住,这可是娘亲留给你的人,日后少不了要倚靠她们。”黛玉似乎能听出那话中的不详,双眼垂泪,惹得贾敏也是一阵悲泣,母女依偎在一处伤心。
慌得屋内的丫头、奶娘们劝的劝,哄的哄,屋内一阵忙乱。好半晌,贾敏才收了泪,又教黛玉说话,黛玉学了几个词,便有些疲累。贾敏更是心疼,忙叫奶娘抱回去歇了。贾敏也很疲乏,撑不住上床躺了一回。待她醒来盥洗完毕,又重梳了头,冰雪已经在外头等着了。贾敏忙叫她进来,果真脸色蜡黄、神情憔悴木讷、身子佝偻,看上去好似三旬妇人,哪有从前的光彩美貌?
主仆相见,免不了洒泪相对,可谓是可怜人见可怜人,伤心事多,难免借此宣泄。众人劝了一回,冰雪也勉力笑道:“多亏了主子,才有了我这条命在。结草衔环,也报不尽主子的恩德。”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贾敏泪眼朦胧,忙叫夜露扶起她,哽咽道:“不必如此。你我主仆相得,我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你也不早些寻人来报信?”
冰雪神情扭曲,咬牙切齿道:“何尝不曾来报信?我偷着两回跑到府里来求救,门上却不肯与我通报。我便是流干了泪,哭瞎了眼、求断了腿也没法,我身上又没钱,竟使不动人。家里也没人肯为说话,还是前两个月,千方百计叫人捎了话给夜露,才有了诉苦的机会。不然,太太连我的骨头也见不着。”说完又是一阵嚎啕大哭。贾敏面上心酸,心内却是点了点头,看来冰雪与秦氏是结了化不开的仇怨,如此甚好,这样她绝不会被秦氏收买了。而跟秦氏作对,便要牢牢地靠在黛玉一边,必然会对黛玉尽心尽力。
贾敏叹道:“这一两年,府上皆不是我当家,我竟不知有这样的事,府中旧仆上门拜见旧主,竟然不得其门而入,如此没规矩,咱们府上是该整顿了。”冰雪义愤填膺:“史嫂子来了几回,也都吃了闭门羹。史妈妈一直惦记着太太,自己进不来府里,打发她儿媳来看太太也不成,史妈妈说起来都哭了几回。”贾敏想到乳娘,心里也是一片惨然,涩涩道:“我也想着史妈妈,只是见不到。我身子不好,一年到头也出不了两回门……”
屋内气氛阴霾,丫头们都因着贾敏的低沉神色而不敢多说,夜露、冰雪劝了几句,却越发勾起了贾敏的伤心自怜之意。突然有小丫头进来传话:“舅老爷家里打发人来看太太。”贾敏心中一跳,忙重匀妆粉,更理云鬓,打扮得精神了,才出去见人。来的那位婆子,贾敏却是眼生,细看了一回,才认出这是从前大嫂子的陪房,很少陪着嫂子出门,和她男人管着大嫂的田庄、铺子等陪嫁,很得大嫂子的信重,贾敏也只见过这婆子几回。
那婆子打扮得甚是体面,头上插了几根银簪子,身上衣服甚是素淡,想来也是因大嫂的孝期还未过的缘故。她恍惚记得大嫂的陪嫁如今是在大哥手中,只见那婆子果然说:“老爷打发我来瞧瞧姑太太,听说姑太太病愈了,老爷很是欢喜,备了几样滋补的药材命我带来。说让姑太太好生养着,老爷这些日子不方便出门,过些时日再来看望。”
贾赦还是听了林海的建议,躲在家中不出,朝夕往祠堂中礼拜忏悔,每日里除了逼着贾琏读书便再无它事。贾敏有些疑惑,大哥虽说疼爱她这个同胞姐妹,但这些日子也未免太殷勤周到了些,她这回生病,贾赦已经打发人来了好几回,嘘寒问暖,送药材送礼物,倒闹得贾敏不知如何了。
作者有话要说:艾玛,为了不进小黑屋,写得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