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见林珩垂髫之年虑事周全,全无稚子顽童之态,心内不免有些发酸,叹道:“难为你这般未雨绸缪……”林珩洒脱一笑,倒是不以为苦,“幸亏本朝不禁家将部曲,不然更是难办。”林家祖上便是带了部曲私兵投到本朝□□帐下,还有好几家开国勋贵也是带兵来投。本朝初立时,□□便没好意思命这些人家解了部曲,横竖每家蓄兵不过几百几千,比之几十万的禁卫军更是不值一提,便任由这些功臣们养了。

历经了几代,因着承平日久战事渐稀,各家的私兵大多不曾上过战场见过血,武艺稀松、悍勇不再,又费月银月米,有的人家内囊已空,只剩外头的花架子,家将是养不起的,早早就遣散了,添入府里当奴仆。林家虽勉可支撑,不过也才养了八十家将。太平日子里巡院护卫是足够了,若是撞见什么不太平的时节,恐怕也是螳臂当车。不若趁此多养百八十个,真遇上事,手里头有人才不会心怯。

思来想去,倒是还有一难,虽有了人,可是手里没有器械,也是白搭。林珩因说起此患,林海笑道:“这有甚么可愁的?咱们家有几个你高祖爷爷留下的老家人,是经年的老工匠,弓剑刀枪俱会造。如今他们虽然跟随你高祖爷爷去了,可是手艺却是传了下来。太爷不愿埋没了他们的技艺,仍旧命这几个匠人造弓箭冶宝剑。如今咱们府上用的强弓铁箭多是自造的,买的倒少些。如今库房里还堆了几百张弓,箭更是不计数的。”

林珩若有所思,想来祖爷爷们才是深谋远虑,虽然民间不禁弓箭,若是一时要买许多弓弩军器,怕是要惊动人。如今这般细水长流地制造兵械,一则不起眼,二则底子足。说来要是有前世的洋枪洋炮在手,他如今何必发愁呢?奈何他对枪炮的制造一窍不通,前世里虽也也是经过枪林弹雨,也曾持枪战场厮杀过,但还真不知是如何造的。也不知如今军营里的火枪火炮的工艺水平如何,军中倒是有个神机营,专门使火枪火炮杀敌的。要是有机会能亲自去瞅瞅就好了,他倒是还记得一点黑□□。

“怎么不曾听父亲说起过?”林珩突然问起。林海抚须笑道:“你才多少年纪?家里的人你都认不完,哪里知道这个?他们原在乡下庄子做活,几年也上来不了两回。下回他们上来请安,我再带你见见。”

林珩点头应了,叹道:“时局越发艰难了,父亲独身一人在朝上,不党不群,不偏不倚,可是愈发难了。”林家虽也有亲朋故旧在朝中,只是也有外调的,也有贬谪的,也有告老,也有本就位卑权小,上不得大朝会的。更有一些因着政见不合,渐渐地疏远了,私底下的来往都淡了,更不用说在朝面了,林海颇有些独木难支。

林海也叹息,半晌才道:“我倒还不妨,横竖有圣上在上头冷眼看着,他们也不敢太猖狂了。”话虽如此说,今上圣明独照,这世间的事哪有瞒得过陛下双眼的,偏陛下如今却装聋作哑起来,对着底下众臣相争、鸡争鹅斗,朝上乌烟瘴气、□□倾轧的情形视而不见,一言不发。大家上表劝谏了,陛下还是无动于衷,任着他们争权夺利起来。今儿排挤了哪位官员,明儿打击哪位重臣,不少忠直耿介之士被挤出了朝堂,不免令人有兔死狐悲之感。

他如今还能稳坐都察院左都御史之位,全赖圣上的青眼和信重,也因着他不偏不倚,众位皇子争相拉拢,不来攻讦他,他才勉强在朝堂立住。只是勉强到如今,也是岌岌可危了。有些时候,你不偏不倚就是一种罪过,人家瞧你不识趣,巴不得将你从朝廷里轰走,自然有后来居上的。

他冷眼瞧着义忠亲王行事愈来愈恣意,对着他们这一干人十分看不过眼,只差罗织罪名来对付他们。他虽自持为官清正,不曾行差踏错,没有什么瞒人的错处,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虽不惧,到底腻烦。虽然如此,但林家的忠君保皇的家风永不可移,他林海也只听圣上一人的吩咐,绝不会沦为旁人的走狗。圣上龙体康健,这起子做梦觊觎皇位的人都在做白日梦呢?真当虎口下夺食如此容易?圣上如今只看着不发作,待到发作那一日,他们才知道一个“死”字!

林珩也发愁此事,愁眉苦脸道:“孩儿也发愁呢,今儿不是这个世子送了宴请帖子来,就是明儿那个世子打发人来请游园,孩儿真不知如何回覆呢?”林海心中一惊,顿时咬牙切齿起来,这会子都把主意打到玉儿身上了,真是无孔不入,这是想借着玉儿逼他就范呢。连忙问道:“你可去了?”

林珩摇头道:“孩儿一概推了,谁来请都不曾去,前儿承恩公家的三公子亲自来邀了,我也总没去。”前年承恩公逝去,临昌伯齐骥便袭了承恩公的爵位,把临昌伯让给嫡长子齐澍袭了。林海点点头:“推得好。以后有人来请,你都推了,只说父亲师长约束你不得出去胡闹,就说要你明年下场一试。以后你去学里上学,下了学,我便遣我惯用的长随林义去接你。但凡有人执意要请你,只管叫林义挡了。他们总不能叫你违了父命出去玩乐罢?”

林珩颇觉无奈,看来日后朋友都是会不得了,休沐日也只好装鹌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头不出去罢。因想起晚饭时林母因他明日休沐,要他送黛玉去贾家做客的话儿,便随口提起。林海皱了皱眉:“我亲去和母亲说了。这些日子,你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亲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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