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声音清朗无尘,带着几分悠然怡然。平乡侯看过去,见裴宜那张总是带着几分冷意的桃花面上居然绽开了一丝笑意,不觉心底发寒,下意识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嫡长子。
难不成这小子没说实话,他当真说了什么触逆鳞的话,当真……平乡侯后背发紧,挥手带着下人将儿子抬了匆匆便往回走。
不行,去叩殿之前,一定得知道儿子和他那班狐朋狗友们到底在背后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让裴宜这样不顾情面,抬手就揍。
看着平乡侯走了,裴度倚着巨剑,轻轻咳了两声,面上难得的几分血色也褪尽了。
“爹啊,您出来做什么?”裴宜扶着自家老爹叹了一声,“这点子小事情,儿子能处置好,真用不着您老劳心费力。这才好了几天啊,您又使力,少不得又得咳了。”
裴度拍拍儿子的手背,看着儿子的目光温和又严厉:“你不是一时兴起揍人的对不对?”
“当然,你儿子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吗?”裴宜笑了起来,“今儿得亏他们先遇到的是我,说起来,我还算救了他们一命呢。”
围在侯府门前的人看着这父子二人踏入府门,居然没一个敢再闹的。
裴侯刚刚那一剑拍得,声势实在太大,画面也着实太美,没人愿意再经历一回。
眼见着人走进去了,裴世子突然回头一笑。
那一笑,直令天光失色,日月无辉,所有人都看傻眼的时候,那笑容忽又一收,顿时如明朗蓝天突然被厚厚浓云遮挡,四周重又昏暗下来。
“回去告诉你们家的大人,有几个算几个,明儿都跟我去面君。提个醒儿,见了皇上,只怕就不是一顿打这么便宜了!”裴世子扶着裴侯爷走进去,朱漆色的大门“哐当”一声关上,留下外头眼泪鼻涕还没抹尽的男男女女。
围观百姓们其实还是很想再看看战神侯爷一剑拍飞人这么令人喜闻乐见的场面的,不过对手太弱鸡,侯爷只一招就都趴下了,这真是让人泄气。
人家大门都关了,就算想起个哄也不会有人搭理了,看热闹的没了热闹看自然就做鸟兽散。
来闹事的那几家人瞧着也没啥劲了,收拾收拾东西回主家覆命。
当天晚上,恒国公亲自登门致歉来了。
裴宜亲自接待,让人奉上香茶后笑着说:“劳世伯这么晚登门,实在是不好意思。只是家父旧伤犯了,现在需要静卧,没法子起来见您,还请世伯不要见怪。”
恒国公抚着胡子笑得特别慈祥:“裴侯多年辛劳,为国奔命,平乡侯那老小子太不知进退好歹,挑裴侯动气,引他犯了旧伤,回头老夫亲自去骂他。”说着让下人捧了只锦盒出来,“前些日子新得的长白山百年老参,还有一支老灵芝,给你爹补补身子。”
恒国公是个老滑头,眼色最厉,眼光最毒,可不是平乡侯那种粗莽武夫可比。
裴宜也不推荐,让人将这重礼收下。
“世伯有心,小侄代家父谢过。”
恒国公呵呵一声,将身子向前略凑了凑道:“今儿来,也是代我那个不争气的四儿子向贤侄你赔不是。他从小被他娘溺爱坏了,又总是跟一帮浑小子鬼混,说话做事都是不着四六的没出息。”恒国公面上一片愤愤,“我早就告诫过他,别跟那帮没出息的龟孙子厮混,偏他不听,这不,过了晌回到了家,我就亲手又将他揍了一通!”
本来就揍成猪头了,回家再被亲爹揍一回,这人还能看吗?
裴宜眨巴两下眼睛,安静地看着恒国公。
老国公俩手搓了搓,嘿嘿笑道:“你看伯父我家里儿子是挺多的,平常也没好好教导他,不过到底是亲生的,总想着能拉一把是一把。四郎也算是我老来得子,养到这么大不容易啊……”说完了,老头儿可怜巴巴地看着裴宜。
“您想小侄怎么做?”裴宜被个国公爷盯着,却是丝毫压力没有,只是面带微笑地反问道。
“明儿你不是要去找皇上吗?那个,能不能不要拉着我家四小子?”
裴宜眉梢微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几家里,也就恒国公家的这个小子老老实实地把事情的经过缘由都交待了啊。
当然,也有可能是别家的知道了经过也闭目塞耳当不知道了罢了。
这些人家里,也只有恒国公这只老狐狸能看到这里头藏着的事。
少年人的争斗群殴?
开玩笑,等到了殿前面君,别说为孩子要公道,裴小世子能将你们皮都扒一层下去你信不信?
不管你们信不信,老夫是信了的!
裴世子优雅点头:“世伯所请,小侄敢不从命?”
一老一少两只狐狸对视着笑了笑。
恒国公回府之后,立刻派人将四少爷送去了金陵老家赫赫有名的白马书院,直接说,后年的乡试若考不出个举人来,就让他在老家待着别想回京了。
第二天一早,裴宜收拾停当,骑着他的小马,溜溜达达往皇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