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不平平静地说道:“原来是前朝太傅大人。”
张世杰本以为辛不平听完自己报通名姓,就算不大吃一惊也应该表现得极为敬重,哪知这些本应该有的状况在辛不平身上都未发生。
“不错,正是老夫。”辛不平道:“既然是前朝的元老,自当尊重些,陆崖,看坐。”
陆崖赶紧搬了几把椅子,辛不平道:“拿一把椅子就可以了,很快他们便走,其他人不需要坐。”
黄太郎年轻气盛,一时沉不住气,道:“辛老英雄,我们敬重你是前辈,千里迢迢前来访你,你一杯清茶也没有,座位还不给我们,如今还未说我们有何事求见,便拒人于千里之外,是何道理?”
辛不平又拿起毛笔在砚台里蘸了蘸,不理来访众人继续画他的画。陆崖在双方之间左右为难,颇为尴尬。
“不得对辛大侠无礼,”张世杰申斥了黄太郎,接着对辛不平道:“辛大侠,既然你已经知晓我的身份,我也不需要隐瞒,老夫这次专程请辛大侠出山,为的是保皇上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辛不平没说话,仍是只顾着他的画。
张世杰接着说道:“太郎,把礼物拿来。”
黄太郎递过一个黄布包放在八仙桌上,张世杰道:“本来是为辛大侠准备一把神兵,无奈途中丢失,区区纹银一百两,全当作见面礼,将来若是辅保我大宋皇帝,便是一家人,那时另有重谢。”
那黄布包放在桌上,辛不平看也不看一眼:“太傅请带回去吧,我是不会保什么大宋的。”
张世杰一愣,想不到辛不平说得如此斩钉截铁,竟似不留半分余地,又道:“辛大侠也是汉人,若有一天光复大宋江山,你也是开国的元老,留千秋万世之美名,何必在此终老一生,与草木同朽呢?”
辛不平把手中笔一放,抬头直视着张世杰,正色道:“大宋江山?是赵家的江山,还是百姓的江山?”
张世杰不知辛不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该怎样回答,竟一时语塞。
杨钦虎一旁说道:“大宋的江山既是赵家的也是全天下汉人百姓的。”
张世杰点点头,表示赞许。
辛不平哼了一声,“我看未必吧。老夫七岁学艺,二十岁闯荡江湖,四十余年间,所见的无非是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冻死和饿死的人不计其数,他赵氏治下的所谓大宋,百姓的生活很苦。朝野上下,奸党佞臣数不胜数,贪官污吏随处可见,你如今要我去辅佐一个满是无德、无能、无用之辈的假朝廷……呵呵,老夫可还没老糊涂。”
此言一出,来访众人,包括张世杰都沉不住气了,张世杰道“辛大侠,虽然之前皇帝用人不当,政令不通,致使百姓饱受煎熬,但无论如何你也曾为大宋子民,怎么能对朝廷,对皇上不敬?为臣子者理应该辅佐皇上,重整山河……”
话还未说完,辛不平打断道:“你是臣子,我可不是,赵?m是你的皇上,却不是我的皇上。朝廷是你们这些人的朝廷,与我这山野村夫又何干?”
陆崖在一旁站着,眼见两个人越说越僵,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尹兰在张世杰身手闪身出来,说道:“辛老英雄,我听陆崖说,你心中最恨蒙古人不过,如今看来好像并非如此呢。”
辛不平见面前一个弱女子发话,不禁奇道:“何以见得?”
尹兰道:“既然辛老英雄最恨蒙古人,难道每日站在这里写字作画,那蒙古人便给你画死了?”
辛不平一愣,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尹兰,见她端庄文静,说话轻柔,神色淡定,语气不卑不亢,所说的话直切要害,辛不平颇感意外,倒是有兴趣听听她怎么说,因此语气也缓和下来,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尹兰轻轻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辛老英雄既然憎恨蒙古人,我义父为了恢复大宋江山,将来势必要与蒙古人决一死战,老英雄何不趁此机会出山,帮助义父,那时疆场上不说建功立业,单为出您心中的一口恶气也是值了,若有一天我们真的恢复了大宋江山,那时您老人家功成身退,或做官,或隐居,谁又能管得了呢?总好过你在此处埋没一身的本领。”
辛不平手扶着桌案,摇头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陆崖,给这位姑娘看坐。”
陆崖赶紧搬了把椅子送到尹兰身边,二人背对着张世杰,陆崖冲着尹兰挤了挤眼睛,尹兰也偷偷报以微笑,这举动自然逃不过辛不平的眼睛,他暗暗地点了点头。
张世杰见辛不平似乎心动,便又继续说道:“辛大侠若加入我们,我禀明皇上定封你做兵马大元帅,封忠义王爵,统领千军万马,北定中原,老英雄意下如何?”
辛不平冷笑一声,道:“敢问一声太傅大人,你们现在有多少人马?”
张世杰微微一怔,“这个……这个,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二十几万吧。”
辛不平道:“崖山一战宋军二十万人几乎全军覆没,就算十年的养精蓄锐,又能招募多少?你们哪里弄的二十万人?”
张世杰支支吾吾,又道:“十万也是有的。”
辛不平笑道:“依我看,你们不会超过两万人,既然请我又何必诓骗于我?”
张世杰叹了口气,道:“军情之事,实在不便透露。”
辛不平摇摇头,叹道:“兵马大元帅,真是好大的官啊。”
张世杰知道他这是说的反话,便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