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惊怒
柳沉疏不紧不慢地上了岸,一抬眼就对上了无情略有些失神的目光,忍不住微微愣了一下,一边撩着衣摆席地坐下,一边扬眉道:
“怎么,我就这么好看?”
无情似是一下子如梦初醒,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却并没有躲闪,就这么坦然地对上了她满是戏谑与笑意的目光,推着轮椅往前几步到了她的身边,而后伸手递了一条帕子过去——柳沉疏笑着接过,随手擦干净了自己的双脚,穿上鞋袜、整理好了衣袍,而后又顺势从无情的怀里摸了一把锋锐的飞到出来,这才蹲到一旁处理起了刚才甩上岸的几条鱼来。
蹲在地上刮鱼鳞实在不是什么雅致闲适的动作,可此时此刻自她手中做来,却不知为什么连举手投足间都好像是带着一股子从容和fēng_liú的意味,即便是穿着宽大繁复的男子外袍,背影却依然纤细而温柔——无情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当初何以竟会对她是个男子没有半点怀疑,转念一想却又终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温柔却既狂且傲,fēng_liú更甚男子——若非真的遇到了,他哪里能想到竟会有这样的女子?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无奈,眼底却纷纷明明透着纵容与温柔。
柳沉疏似有所觉,手下微微一顿,回过头来——对上他的视线后,露出了一个温柔而浅淡的笑来。
……
即便已是暮春,但野外的夜里还是颇有几分寒意的,金剑和银剑已躺在无情身边睡着了——柳沉疏怕他们着凉,便解了外袍披到两人身上。
她的外袍本就宽大,金剑银剑又还都是身形玲珑的孩子,一件外袍堪堪将两人的身子全都笼罩在内——柳沉疏仔细地替他们掖了掖衣角,这才在无情的另一边坐下,倾身靠了过去。
无情的体温微有些凉,柳沉疏微微皱了皱眉,伸手将他抱住。
无情摸了摸她的发顶,掌心顺着她柔顺的长发一路滑到腰间将她揽住,低声道:“睡吧,我来守夜。”
“你也已经连着赶了几天路了,”柳沉疏靠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却并不将守夜的事一并包揽倒自己身上,只是轻声道,“我先睡,到后半夜来替你。”
柳沉疏说着,微微顿了顿,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声音里似是渐渐染上了几分忧虑:“不知道……南寨那边现在情势如何。”
“卷哥和二娘已经赶去,铜剑铁剑也正和他们在一起,若有变故自会来找我,”无情揉了揉她的头发,“不必过于担心。”
柳沉疏轻轻应了一声,终于是安分地阖上了眼睛。
怀里人的呼吸很快就一点一点变得绵长而平稳了起来,但抱着自己的力道却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加重了起来——无情低头,就见柳沉疏眉头微蹙、额上隐有薄汗,抓着他衣襟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是攥得死紧。
——先前清醒时大概还可以克制,但到了现在这般的半梦半醒之间,对于黑夜的恐惧只怕是再也无法隐藏了。
无情一手将自己的衣襟从她手中抽出来、让她的手指一根一根舒展开来与自己十指相扣,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脊——就像是在哄着一个孩子入睡一样。
半梦半醒之间的柳沉疏似有所觉,蹙起的眉头终于一点一点舒展开来,却仍是紧紧地贴着无情的身体、攥紧了他的手。
素来杀气凛然的青年在月下竟好似是已然消弭了浑身的杀气,眉目温和,就这么耐心而有节奏地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怀里人的背脊——因为体弱而一向微凉的体温却也好似沾染上了怀里人的温度,变得熨帖而温暖。
……
第二日清早,无情和柳沉疏、金剑银剑一行四人开始启程赶路,几日后终于又回到了和刘独峰相遇的思恩县。但就在无情离开的这短短几日,思恩县却是出了一连串的大案——附近徐舞镇的戍防被一夜拔尽、思恩县知县梁纪文被人砍了首级、雁南镇上有十一个女子忽然失踪,这日一早却被发现身无寸缕、尽数浮尸河上……
一时间,周遭百姓人心惶惶。
无情和柳沉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立时直奔发现女尸的孔雀桥——就见十多具身无寸缕的女尸正静静地漂浮在河中,整具尸体都已经被河水泡得浮肿不堪,却隐约仍能看到她们生前清秀姣好的容貌。
——饶是柳沉疏和无情都见多了江湖上的腥风血雨,见此惨状,却也仍是忍不住变了脸色、捏紧了双手。
“她们是被人侮辱后又套取贞元,而后被掌力震碎经脉而死。”柳沉疏咬着牙,声音已低沉得有些沙哑,就连吐字都已十分艰难。
无情闻言,脸色却是忽然间一沉:“这是落凤掌。”
两人正说话间,却忽然听到一阵骚乱与惊呼——金剑和银剑机灵得很,很快就已仗着身形与轻功蹿了出去,不多时后回来,却都是满脸的心有余悸:
“公子,沉疏姐姐,是县衙大牢出事了——狱卒都给人杀了,犯人都被放了出来,死的人脸上全都被抓出了五个洞,可怕得不得了!”
柳沉疏神色一动:“是不是双眼、人中、印堂和咽喉?”
金剑银剑忙不迭地点头——无情沉声道:“卧龙爪。”
卧龙爪和落凤掌都是极阴毒狠辣的武功,想要练成,不知要残害多少无辜性命,江湖上同时会这两种武功的人,据他们所知,只有一人——
“九幽神君。”柳沉疏咬牙。
“这恐怕是冲着刘前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