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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亲近

“其中一个人向我用刑逼问家里的藏宝和针诀,我的腿就是那时候废了的,”无情的脸色已是一片苍白,“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放了把火后扬长离去。我用手从草丛里一点一点爬出来,然后就晕倒在了黑暗里。醒来的时候遇到了诸葛先生,他问我想不想要他替我报仇,我说不想——”

无情说到这里,猛然间顿住,原本苍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冷峻了起来,周身的杀意一瞬间大盛:“我求他教我本领,我要自己报仇,不止要自己报仇,而且还要为天下人报仇。”

柳沉疏似乎是没想到无情竟会将自己的身世也说出来给她听,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却是忽然低笑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笑声里,满是无奈和叹息。

“盛崖余啊盛崖余,你这人真是……”

真是什么呢?是该说他真是从小就这么要强重情,还是说他真是体贴聪明、听完她的身世后居然主动讲了自己的身世以示公平、说不定还带着几分“别难过,我比你更惨”这样的安抚意味呢?又或者……他其实也是将这样的事在心底埋藏了太久太久,所以同样渴望能有一个人听他的倾诉?也许三者都是,也或许三者全都不是——所以柳沉疏并没有再说下去,她只是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无情却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周身的杀气渐渐敛了下来,慢慢地也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意——柳沉疏说他太聪明、要学会不要动脑子,但其实柳沉疏又何尝不是如此?太聪明的女孩子,有时候也会少掉很多寻常女孩子该有的天真快乐,尤其是——一个不止聪明,而且还极要强的女孩子。

柳沉疏将笔系回自己的腰侧,曲了肘随手搭上了无情轮椅的靠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声问:“所以——你报仇了吗?”

“这十多年来我一直都在追查凶手,现在却还是不知道他们是谁,”无情摇了摇头,神色却并不颓然,反而带着一股凌厉和坚定,“但总有一天我会查清一切。”

柳沉疏点点头“嗯”了一声,忽然间弯了弯腰,俯下-身来定定地看着他,眉眼间带着盈盈的笑意:“所以啊——乖乖听我的话才能多活几年、才好为更多的人报仇,大爷你说是不是?”

她的声音终于已经彻底没有了先前的干涩和轻颤,听起来越发温柔酥软,可说出的话却又实在是一如既往的不着调——无情自幼早慧、很是懂事,即便是父母尚在的时候也极少对他说“听话”这样的话,偏偏柳沉疏这会儿说起来竟是一派理所当然、自然得不得了。

但无情却分明听到了她掩在这玩笑和戏谑之下的劝诫和安慰——心中一暖的同时只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头满是无奈,终于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桌上的那盘残局:

“今日的赌局——”

“就暂且算作和局吧。”柳沉疏一边直起身子,一边接过他的话头,“你今日已费了不少精神,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这一盘棋——总有再下的机会。”

无情点头,却并不推着轮椅离开,反倒是看了看屋外漆黑一片的天色,侧过头又看了看柳沉疏,而后淡淡道:“我送你回房。”

柳沉疏一怔,转过头来恰好和无情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微微一顿后却是忽地摇头轻笑了一声,也不拒绝他的一番好意,大大方方地就点了点头,推着无情往自己的房间里走:

“好啊——那就有劳大爷了。”

……

柳沉疏这一晚睡得意外地安稳,第二天一早起来后正要去将大门打开,却就在大门口见到了正在折腾机关的无情。

“这几个机关做得不错,但还有些不够灵活,我改进了一下,”无情见她过来,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很快就又低头专注到了自己手里的工作上,“你一个人住,总要多小心些。”

门缝边的几个机关确实是柳沉疏放的,就如无情所说,她毕竟是一个人住,总要多几分小心的。只是她到底不是天工弟子,对于机关也不过就是略有了解,自然比不上无情这样的大行家。

柳沉疏略带些疑问地“哦?”了一声,索性蹲下-身来凑过去仔仔细细地看着无情手里的动作。无情的手骨节修长,生得很是好看,只是肤色略有些过于苍白——不过近来倒是也渐渐泛起了几分健康的血色了。

因为总是坐在轮椅上的关系,无情看柳沉疏总是或者仰视或者平视,如今她蹲下了身来,他倒还是第一次以俯视的角度看她——她的头发总是不肯规规矩矩地束起来、就这么随意地披散在肩头,但她那一头长发乌黑顺滑,即便是就这样披散着却也仍是极赏心悦目的。她这会儿正蹲在自己的轮椅边,撑着下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手里的动作,神色里带着几分专注和探究,倒真是有了几分小女孩单纯好奇的模样……

无情的神色不自觉地就柔和了下来,一边继续着手里的动作,一边兴致颇好地给柳沉疏在关键处略做了些解释。

柳沉疏在机关上的造诣算不上太好,但毕竟也是有基础的,再加上她本就聪明,自是一点就透,举一反三后偶尔甚至还能给无情提出那么一两个颇为有用的建议——这一个早晨的相处竟是意外地宁静和愉快。

无情很快就完成了机关的改进,并将它们一一安回原处。柳沉疏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摆,忽然间就轻轻“啧”了一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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