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正午,一品天香店门外,琉璃街十字路口处,终于驶来了一辆富贵华丽的马车,众多奴仆前呼后拥。
到了店门外,有长随忠庆打开车门,道:“老爷,到了。”
程彦博坐在里头,先探头看了看,见店门外只是立着一块“店东有事,今日停业”的牌子,街面上行人往来,并没有特别的迹象。
他暗暗松一口气。
原先还怕李安然趁此机会,在他登门赔礼的事情上大做文章,闹得人尽皆知,以此来羞辱他。但现在看来,至少在场面上,人家没打算坑他。
他这才下了车,示意忠庆去敲门。
忠庆在门上只敲了两下,便有一位面容清秀的伙计开了一扇门。
不等忠庆自报家门,伙计已经闪在门边,道:“本店店东已恭候多时,请程老爷入内。”
程彦博警惕地看了看,里面空无一人,小心地走了进去。
伙计道:“店东在二楼等候,请程老爷上楼。”
偌大的店堂,安静得落针可闻,除了这伙计,竟然再也看不见别的人。
程彦博不由有些怀疑,这李安然该不会设了什么圈套,等着他往里钻吧。
他对李安然的记忆其实很少,最开始只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丫头片子,一直都跟在程老夫人身后,像个影子一样;成亲的那段历史是空白的;然后就是他从京城回来,休掉她时,一身不起眼的布裙,平凡朴素,他几乎连正眼都未曾看过一眼。
论起来,这个女人在他家待了将近二十年,和他一起长大,又曾跟他有过婚约,还替他给祖母送终,做了程家三年名义上的当家夫人。他们两人之间应该关系紧密才对。但现在回想起来,他对她的印象竟然浅薄得如同一个路人。
反而在李安然离开程家之后,她的名字每一次出现在他耳边,都变得越来越有分量。
姚舒蓉因羞辱她,反遭到护国侯府的冷遇;一品天香开业日,她恢复了清白女儿身份,却让他成了灵州城的大笑话;而他蓄意报复,设计了桑九娘之局,最终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安然的存在感,一次比一次更强。
这种前弱后强的对比。让程彦博很难接受是同一个人。一个丫头片子。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呢?
这贱人今天故意要他登门赔礼。也不知道设了什么陷阱。
“程老爷,小心脚下。”
伙计的提醒让他回过神来,程彦博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不知不觉地上了楼。
楼上原是三个雅间,一大两小。伙计走到大雅间门口,推开门,道:“程老爷请进。”
程彦博走进去,见雅间内布置得十分雅致,当中一张花梨木的圆桌,可供十人饮宴。靠窗设着罗汉床,左右两边都是茶几圈椅。
只是这屋子跟楼下一样,都是安安静静冷冷清清。
伙计拍了一下手,便进来一个丫鬟。手中托着茶盘,盘内一只茶盏。
丫鬟将茶盏放在一个茶几上,然后便默不作声地退下。
伙计道:“请程老爷品茶稍候,本店店东即刻便来。”
说完,也不等程彦博的答复。直接便退了下去,把雅间的门也给关上了。
屋子里只剩下程彦博,还有跟着他进来的长随忠庆。
程彦博绕着屋子看了一圈,除了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甜香,别的也没看出什么。他坐下来,端起那茶盏闻了闻,似乎还不错,便喝了一口,却差点没把舌头烫下来。
他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也不管茶水溅出来,没好气道:“这什么意思,请了我来,却连个鬼影儿也没有。”
他指着忠庆道:“你去看看,那李安然来了没。”
忠庆应了,出了雅间,却见四下无人,连那伙计和丫鬟也不见了,跑到楼下一看,也是一样空空荡荡,不由莫名其妙,同时心里也有点毛毛的,只得跑回楼上。
“老爷,一个人也没有。”
程彦博瞪着眼睛道:“这是要干什么?”
忠庆哪里知道人家要干什么,主仆两个大眼瞪小眼。
程彦博本想着,要是李安然敢故意羞辱他,他也不可能任她摆布,有护国侯撑腰又怎么样,他程家好歹也是灵州首富,在灵州地面上也不是没有势力。但人家也不坑他,也不骂他,把他晾在这儿,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了。
程彦博耐不住这诡异的气氛,大喊起来:“来人!来人!”
“人都死到哪里去啦!”
叫了半天,也没人应,这楼上楼下,只有回音飘荡,明明是大白天,却给人身处鬼境的违和感。
程彦博终于发怒起来,抓起茶盏往地上一砸。
“奶奶的,敢消遣本老爷!忠庆,走!”
主仆两个刚准备破门而出,就听见外面人声喧哗,楼梯的板子被踩得咚咚响,脚步纷沓,笑语不断。
程彦博怒发冲冠,好呀,把本老爷晾在这里不闻不问,你们自己倒嘻嘻哈哈,他给忠庆使了一个眼色。
忠庆点点头,抬腿就要踹门,不过下一刻又想起这门是朝里开的,除非踹破,否则也不可能一踹就开,便只得放下腿,双手大力地将两扇门一拉,门扉撞在墙壁上,蓬蓬作响。
程彦博冲出门来,怒气勃发地吼道:“谁在装神弄鬼,给本老爷滚出来……”
下一刻,他瞪大了眼睛,恨不得将这句话吞进自己嘴里。
一身便服的灵州县,左边李安然,右边纪师师,被她们两人簇拥着,身后还跟着一大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