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小的时候最想做的事啊……”徐夫人面含笑意,眼睛微转看着两个儿子,“就是能行走江湖,仗剑天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游四海山川,看落霞孤雁……若是累了,就在山野间搭一间茅庐,竹子编的门,藤条制的床,闻着花香喝着清泉,再在门前垄一地的菜,种上你们最爱吃的瓜果……”
齐宵听着,脑海里就勾勒出许多许多的幅的画面,有属于娘的,亦有属于他和四哥的,却从来没有眼前这一幅,有关齐瑞信的。
竹子编的门,墙上挂着擦的亮亮的锄头,半掩的竹窗,昏黄的灯光,像黑暗中山林里突然出现的光明,照亮了眼前,更令过往的一切更加清晰的,如封存已久的画卷一点一点铺张开,呈现在他眼前。
但,画卷中没有齐瑞信。
他冷哼一声,在齐瑞信期盼的目光中原地转身,拂袖而去。
留了等待他进门,却只有失望的齐瑞信。
齐宵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青竹和红梅正抬着热水进去,蕉娘将叠好熨好的衣裳捧在手中正要进卧室,几个人见齐宵怒气满面的进门,俱是一愣,蕉娘道:“五爷回来了。”
“嗯。”齐宵步子微顿问道,“奶奶回来了吗?”
蕉娘摇摇头,心头狐疑,以为齐宵和蓉卿拌嘴吵架了,所以他才气冲冲的回来,不由道:“奶奶还在老太君的院子里,五爷先梳洗,奴婢这就去接她回来?”
“不用了。”蓉卿心里有分寸,她没有回来应该是祖母留了,齐宵看着空空的正厅,没有蓉卿的卧室,转身就去了书房,“奶奶回来喊我。”就反手关了门。
青竹和红梅骇的面面相斥,蕉娘就拧了眉头道:“去老太君那边瞧瞧,奶奶回来了没有。”五爷大约是遇到不痛快的事情了。
红梅忙放了手中的事转身提了灯笼就去了前头,在半道上遇到了蓉卿:“……五爷回来了,奴婢瞧着怒气冲冲的样子。”
“生气了?”蓉卿微愣,难道又和国公爷吵架了?她加快步子往回敢,进了院子蕉娘就叮嘱道,“五爷瞧着心里头不痛快,您顺着他一些。”
蓉卿点点头,回道:“我知道了。”
书房里头没有点灯,黑漆漆的她就站在外头喊了声,“五爷。”
里面应的很快,带着一丝急切和喜悦,蓉卿便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随手又关了门,随即就被齐宵抱住,蓉卿一愣搂着他的胳膊,问道:“你怎么了!”
“我今天看到那间茅庐了。”齐宵把脸埋在蓉卿的脖颈处,“他既然不爱娘,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果然是因为齐瑞信,蓉卿叹了口气,转身过来搂主他,轻声道:“国公爷心里也不是不爱徐夫人吧。”她微顿想了想,“他有怨恨,有歉疚,有思念,有很多很多情绪,而那些情绪中一定包括了日久生情的爱……”若不然他不懂花还学着种花,还是徐夫人最喜爱的,盖了茅庐也是照着徐夫人的意思,若没有爱又怎么会做这些。
齐宵语气很硬:“既是爱,他为什么又要冷落娘,将那个女人带回来。他该知道,娘生气的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女子,而是失望他多年不曾悔改的欺骗。”
是啊,对于女人来说,男人可靠值得信赖才是她们爱对方的根本,感情是纯粹的,容不得背叛更不能存放欺骗。
“我们毕竟是旁观者。”蓉卿轻声道,“国公爷成亲之后,就不曾去找过夙香,就可见他心底里是希望能和徐夫人长久相伴的……”或许是她离婚的事见的太多,看过各式各样的感情破裂的夫妻,他们有的是因为背叛,有的是因为经济,有的却是因为价值观的不同,原因许多,但绝非是因为一个人的问题,徐夫人呢,按照齐老太君所形容的样子,她或许不适合内院后宅,她向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在后宅围着一个男人转,整日里琐事缠身于她而言就是一种消磨,磨掉了她的耐心,更磨掉了她对生活的向往。
她想到了一个故事:“我和你说个故事吧。”蓉卿说完,不等齐宵回她,就缓缓的将《将红玫瑰白玫瑰》的故事说了一遍,“……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她昂头看着齐宵,朦胧的光线看的并不真切,但却感受到他的震撼,“也许,夙香就是那白玫瑰,而徐夫人则是国公爷心头的一颗朱砂痣。”
像是在思考,齐宵面色沉凝沉默了许久,终冷笑了一声,道:“既是自己的选择的,就要担负所有的一切。”一顿又道,“什么白玫瑰红玫瑰,不过是为自己善变找借口!”
“是啊。”蓉卿叹道,“可这是天性,有的人可以两个都娶了享齐人之福,有的人却是不能,只得游荡徘徊最终红的谢了,白的枯了,自己留下来的只有懊悔和无力。”
“人生在世总有圆缺,若因怕失去就不选择,便是懦弱。若选择了而又后悔,便是无信。”他话语含怒,嘲讽的道,“你说的对,他就是这样的人!”
懦弱,无信!这就是他给齐瑞信的总结,蓉卿不想辩解,总归她也只是旁观者:“那你还生气?”一顿拍了拍他哄着道,“你心里明白就好了,你生着闷气伤的是自己,我瞧着也跟着你失落了起来了。”
“嗯。”齐宵亲了亲她的面颊,轻声道,“你去祖母那边了?”换了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