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熙也不知道跪,她直挺挺的站着,平声静气的道:“官老爷明鉴,我却不知犯了何罪?”
堂上宋知府刚想再度敲响惊堂木,来一句:“大胆!”可还未等他开口,刘秀成等人身边的年轻人便一展手中摺扇,气势汹汹的道:“既然你不知,就让我来数数你的罪行!”
这年轻人叫乔振兴,是凉州讼师,刚出师没满三年。刘秀成作为苦主,理当请讼师代为递诉状,可由于他状告的是个娃娃,多少年纪大的老讼师闻讯都不愿接手这生意,怕坏了名头。乔振兴一来是年轻气盛,想借此扬名;二来是被刘秀成的银子打动了,便接下了这桩官司。此刻他见杨子熙虽然年纪小小,骨头倒是挺硬,上了公堂不跪不拜,便觉得更是有了八九成把握,想这般没有眼力的小娃娃,还不是随意他拿捏?
“百善孝为先!你的第一桩罪便是不孝!身为董神医的弟子,竟然在你师父病重之时口出恶言,生生气死了你师父,灵堂也未曾踏足一步,对师父的丧礼装聋作哑,故作不知!真真的狼心狗肺,枉为人!”他洋洋洒洒的开口道,“第二桩罪,武逆兄长,诓骗家产!刘秀成是董神医的大弟子,是董神医一手养大的,如同神医的亲儿子,这可是全凉州人都知道的事。你呢?你不过是两个月前董神医新收入门的徒弟,原是一乞儿,无名无姓,来历不清。董神医又怎么会将医馆留给你?分明是你要挟诓骗在前,背信弃义在后,得了医馆地契房契,便想将师兄一家扫地出门,真真人小心不小,心黑胆还肥!
第三桩罪,公堂无礼,冒犯知府!按我朝律法,唯有三等人在公堂上可以免跪,一者,有功勋在身的,二者,考取功名的,三者便是我们讼师。你不过是个年岁未足的女娃娃,有何资格在知府老爷跟前不下跪?不孝、不义、不忠三桩罪并齐,真可谓天理不容,你还有甚话说?”
一席话说下来,乔振兴既说明了杨子熙的罪状,又替她拉了知府的仇恨,真个是口若悬河,气势磅礴,他得意洋洋的望着杨子熙,仿佛稳操胜券。
子暮站在杨子熙身后,他虽然听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见对方咄咄逼人,便知道是冲着子熙来的。他昨儿放话说要罩着杨子熙,这会子便出了事,令他深感没面子!然而从头至尾子熙一直扣住他的手臂,压制着他的力量,令他无能为力。
他十分不悦,真不知道这蠢女人是怎么想的!
却见杨子熙瞧都没瞧那讼师,只冲着堂上的宋知府甜甜一笑,道:“青天大老爷,方才可都是我师兄一面之词。首先我得说,师父的病一直是我在给他治疗,虽然后来我力所不逮,未能挽回师父,可我已经尽力了,至于口出恶言气死师父……真不知道我师兄是从何说起?被气死的人是由于情绪激动,引起心律不齐所致;而我师父是心脏衰竭去世的,这两点在临床上有明显不同,只要做个尸检便可以分辨。
至于未踏足灵堂……的确是有此事,那也是因为我师兄不让我去拜祭,我年幼力小,拗不过我师兄,他剥夺了我拜祭师父的权利,却又倒打一耙,说我不孝,真真是无可辩驳了。
至于房契地契一事,不错,是在我手中,那也是师父传给我的。我虽是刚入门不久的末徒,但我继承了师父的衣钵,无论医术还是医德,我自信都比师兄要胜出不止一筹,大家试想,作为爱惜名声如爱惜羽毛的师父,会将医馆传给医术高明的我,还是传给学艺不精的师兄呢?
最后一桩,倒是我人小无知,并不知晓公堂上的规矩,还请青天大老爷看在我年幼的份上,从轻发落。”说罢杨子熙毫不犹豫的便跪了下来,做出一副委屈无奈的神情来。
围观的众人见杨子熙年幼,又是个长相清秀的女娃娃,身边站着的弟弟才五岁,粉妆玉琢宛如神仙童子,不觉心中便偏向了她几分。刘秀成年过四十,状告不到十岁的小师妹,原本就容易引起人非议,眼下杨子熙有条有理的说明了原委,又示弱表示自己年幼无助,多少大妈大婶的心都被拉了过去。
刘秀成心道一声不好,这死丫头真是能说会道!什么心律不齐和心脏衰竭不同?他听都没听说过!他将师父的死因推到她身上,她竟然就将不去灵堂拜祭的事推到他身上作为还击?还拿什么医术高低来说事!真真是不要脸的紧!
可偏偏他不能发作,身为成年人,状告小娃娃,他原本就理亏,所以才找了讼师代为发言,以免自己的形象太难看。如果此番和杨子熙在公堂上吵起来,旁人恐怕都会觉得他仗势欺人,欺负小姑娘了。他脸上神情数变,又瞥了一眼站在东首的柳师爷,心想,反正自己是使了银子的,犯不着在堂上吃相太难看。
乔振兴也颇为震惊,他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面前的杨子熙,暗道,这小娃娃看来不好对付啊!
宋知府先听了乔振兴的一番说辞,觉着小姑娘不孝,连师父的灵堂都不去拜祭,原本心中十分不悦,可随后杨子熙的大逆转又令他改了心思。他是个耳根子软,没有主见的人,左右摇摆一番,宋知府刚准备发话,却又被乔振兴抢了先。
乔振兴道:“小姑娘不要仗着懂几分医术,便巧夺辞令,断章取义,什么心律不齐和心脏衰竭?小生不才,却也懂几分说辞,医者都言:凡心脏有疾,即为阳虚,阳气不足则阴血不生。从未听说过什么齐不齐的。董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