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王宝业等人在衙门里用过早饭,便准备返回丰州,宋知府带着柳师爷热情欢送,刚走到门口,就瞧见个十二岁的少年站在衙门门口击鼓鸣冤。
“你……可是有什么冤情?”宋知府率先开口道。
那少年不是旁人,正是刘旭诚,只见他披麻戴孝,哀容满面,听闻知府发话,忙扔下手中的鼓槌,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膝行至前,抱住宋知府的大腿便哀嚎道:“知府老爷救命!有妖人在凉州城内作祟,制药人下蛊害人!”
宋知府闻言脸色微变,妖人下蛊,无论在何处都是十分忌讳的事,本朝三十年前曾有过苗人下蛊案,一夜之间尽灭三城,天下惊动。此刻听闻凉州城出了妖人,宋知府不觉想起来那夜被威逼的事来。
“妖人作祟可不能乱说,你可有凭据?”他严词厉色的道。
刘旭诚道:“我若没有依据,又哪里敢来击鼓鸣冤?不瞒大人说,我可是亲眼瞧见那妖人半夜三惊在乱坟岗挖坟,凿棺木取尸,制做药人的。”
旁侧的丰州众人原本并未在意刘旭诚,以为不过是个来告状的寻常少年,但当他说出乱坟岗挖坟取尸,王宝业不觉心中一动,转脸走了过来。
“挖坟取尸?那制成的药人岂不是死的?”他插话道。
刘旭诚忙道:“当然不是死的!而是活的!若非如此,又怎么说是妖人呢?她竟然能令尸体还阳!那药人浑身上下裹着白布条,能走能动,除了言行僵硬,其他方面几乎与常人无异!”
这番话说出口,连潘少荣都有些疑心了。凉州上下都坚持声称韩烨是暴病而亡,尸体被埋在了乱坟岗。这会子又有人从乱坟岗中挖坟取尸,制作药人?怎么都觉得其中必有牵扯!平心而论,凉州宋知府与韩家没有任何关系,没必要为韩烨得罪齐总兵,所以他协助韩烨潜逃的可能性并不大。而凉州上下一干人都说辞一致,并无二话,也就是说韩烨极有可能真的已经死了。
然而若真有人将乱坟岗的尸体挖出来,令其还阳……
想到此处,潘少容抬头瞥了眼王宝业,却见王宝业面色激动,似乎也和他想到了一处去。
只听王宝业道:“快快带我等去寻那妖人!”
潘少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阻止,当下还不知事情的真伪,没必要再次和王宝业闹翻。
刘旭诚却没有马上动身带路,他眼珠子一转,又道:“我听闻知府大人曾下了五百两银子的赏银,为捉拿朝廷要犯,却不知这妖人可值得五百两?”
宋知府一愣,心道:我何曾下过赏银捉拿要犯?
旁边的王宝业听了,便忍不住瞥了眼柳师爷,见他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不觉心中倒是明白了些。
五百两银子的赏钱是他跟柳师爷提出来的,除此之外并无他人知晓。此番这告密的少年张口就是五百两,若非巧合便是柳师爷授意使然。
想也该如此,既然宋知府声称韩烨已经暴毙,柳师爷不想当面拆顶头上司的台,又想捞银子,那就只能扯出个妖人取尸还阳的名头。当然,只要真能重新抓回韩烨,至于宋知府之前的话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
于是他抢在宋知府开口前道:“妖人作祟,祸害深远。此事不能小视。即便宋知府一时拿不出五百两赏银,我们丰州总兵府还是出得起的,小哥莫要磨蹭,快快带我等去也就是了。”
见他发了话,刘旭诚与柳师爷暗地里交换了个眼色,刘旭诚干脆利索的告知了杨子熙的住址。他目送着铁骑一行人及凉州衙役们远去的背影,心中畅快无比。在他看来,五百两赏银倒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复仇!昨夜听闻姨母的话,他回想起了,在父亲咽气当夜他去杨家求助的时候,的确遇到过一个浑身缠着白布的怪人,只要能证明他就是丰州铁骑要找的人犯,那杨子熙窝藏人犯的罪名就逃不脱了!
他越想越开心,甚至恨不得当街狂笑出声!
宋知府寻了个由头避了,他是不愿意再与杨家的小鬼见面,免得徒生是非。
于是柳师爷则一马当先,领着衙役们陪同丰州铁骑直奔杨子熙住所。到了小院门口,衙役们便里里外外将其围了起来。
屋里杨子熙子暮和韩烨三人正在用早饭,韩烨的植皮手术结束已经有半个月了,他剃光了头发,移植后的头皮也重新生长出来了,为了保证脸部移植皮肤不再增生疤痕,这段时期他都带着面具紧紧压制着脸。从面具嘴部的小口位置进食有一定难度,因此他的食物都被切成了小块,方便咀嚼。
最先发觉外面异常情况的不是一身武艺的韩烨,而是子暮小同学。他一边蒙头扒着饭,一边冲杨子熙道:“外面来了很多官兵,我们好像有麻烦了。”
杨子熙闻言,一愣,抬眼便与韩烨对视了个正着。韩烨脱口而出道:“许是冲着我来的,我看我还是先离开的好。反正如今治疗也结束了,省的你们被我牵连。”
他很清楚,即便自己被放出了凉州大牢,齐耀辉也不会善罢甘休,迟早要寻上门来,却没想到会这么快。他从未告诉杨子熙自己获罪的原因,就是因为杨子熙和子暮不过是两个孩子,他可不想把他们俩给牵扯进韩家与皇室的纠纷之中,既然丰州的人此刻已经到了,那他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杨子熙却头也不抬的道:“怕什么?你已经不是韩烨了。”
韩烨闻言,心知她是说自己改变了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