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过世也有八年了,这眼看又要翻年,你早点回去,陪着多过几个春节,也是为人子女的孝心……”
“为人子女。”沈约忽然打断他,“不用你提醒我如何为人子女。”
耳边总算清静下来,沈约埋下头,盯住桌子的木纹,那一圈半圈,像是层层地套在她身外,将她困得不能呼吸的茧。
“我爸爸病的那半年是宸……屈宸英掏的医药费,他家里不肯借钱,他去求同学、同事,瞒着经纪公司接私活儿,跑到酒吧驻唱,最困难的时候甚至想上街卖唱……他把我爸爸当成自己的爸爸孝敬,在我放弃的时候还不肯放弃……这些我都记得,不用你提醒,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我知道我欠他的。”
桌子对面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沈约闭了闭眼,她感觉到一股仿佛自视网膜神经生出的抽疼,疼得她眼前发黑,却一滴泪也没有。
“我做错了什么吗?”她冷静地问。
“嫂子……”
“我嫁给他八年,从来没有反对他一句话,家里从大事到小事都是他说了算,他不喜欢媒体报道私人生活,我就从来不在人前露面;他不愿意被人知道已婚身份,我当着他的经纪人撒谎,整个北京城只有你和金惟敏知道我们是合法注册的夫妻。我甚至连班都不敢上,因为他怕我的个人信息泄露……他觉得我碍眼,想要和金惟敏在一起,我也老老实实办离婚,是你们说法院的离婚协议书比离婚证好,不用在户口上注明离异,我还主动去法院提诉……现在,你们又要赶我离开北京,我在老家已经没有亲人了……”
她脸皮薄,还有一些话说不出口:前夫患有□□功能障碍,两人从新婚第一天就开始分床,八年没有像真正的夫妻那样亲近过……而她半点异议也不敢有,自己一个人承担了所有压力,想方设法为他治病,收集各式菜谱为他食疗……离婚前那一年,她已经彻底放弃希望,转而研究人工授精,幻想着怎么也要和他生一个孩子……
沈约脑子里有两个思维在交战,一个说你真是活该,另一个问,事到如今,你还想怎么样?
是的,她问自己,你还想怎样?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终于收起了嬉皮笑脸的孙尧。
“我就想问一句:如果我什么都没做错,你们凭什么这么欺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