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花了半个多时辰,才让蓉哥儿脸色稍微好看了那么一点儿。
毕竟元春教过宝玉,到了王府又和赵晗处得不错,颇有一套对付血气方刚小伙子的好法子。
在贾蓉看来,姑妈一没以长辈的身份教训他,二没让他忍之又忍,不仅没替他那个混蛋爹说话,也没让他原谅他媳妇儿……只说要他努力出息,又引他说些军中经历,贾蓉的心绪也慢慢平复了几分。
就在他觉得能勉强应对不失礼的时候,王爷和他荣府的叔叔贾珠一起到来。话说,贾蓉跟这位叔叔的往来次数还比不上王爷呢,因此他难免心生防备之意。
元春见状,一掌拍到了侄儿的肩膀,“你一副预备受委屈的模样做什么?”
贾蓉自是肩膀一颤,而贾珠闻言却是一笑,“妹妹不如先给侄儿吃粒定心丸?”
元春道:“自然。”说着便扭头看向赵之桢,“有劳王爷啦,您给我侄儿安排个差事?”
赵之桢眨了眨眼,“这个简单。”
元春又看向贾蓉,“这回好了?”
贾蓉呆呆地点了下头。
他自小没娘,元春这种“管东管西,却又为他着想”的样子让他胸口暖融融的。
贾珠亦道:“此时也没外人,我也不妨直说。蓉哥儿你不要胡思乱想,宁府的事儿与你无关,可有些话,伯父和珍大哥得给我们些交代。”
贾蓉知道轻重,见叔叔果然和姑妈一样全无逼迫他的意思,便低声道,“这里面的事儿侄儿不懂,叔叔该怎样就怎样,不用顾忌我。”
若不是投鼠忌器,怕挫伤了你,我们兄妹又何必苦口婆心地解释且安抚?元春心中抱怨了一句,但她并不真跟小辈计较,笑嘻嘻地拉着王爷和哥哥落座,又吩咐起丫头婆子收拾厅堂,备席摆饭。
饭后赵之桢主动“失陪”,到另一边的内书房读书看孩子去了,而贾珠“我有话要说”之意简直溢于言表,贾蓉也想回避却不知该不该“更衣得久一些”。
贾珠看出侄子的犹豫,直接开口道,“此事与宁府本就有些牵扯,你正该听听。”
贾珠要说的,自是贾琏以及那对儿姐妹花了。
贾琏的确好~美~色,却不至于饥不择食,更不至于“逼良为娼”。这对姐妹乃是他出门应酬时……经由当地一位商家的引荐,自荐枕席过来的。
本朝严令不许官员~狎~妓,因此商户大多是以赠送使女的名义来贿赂官员的~下~半~身。
说到这里,贾珠也笑道:“等他受用这对姐妹之后,才发觉不对。按说送了人过来,事后总要联络一二,顺便也该提些要求了,可这商户却没了音讯。二弟自知蹊跷,便拷问了那对姐妹。”
贾珠摇了摇头,“才知道人家是来伸冤的。”
元春一笑,“这对姐妹的仇家跟咱们家也不和睦吧?这里面怕也有高人点拨。”
贾珠应道:“是忠顺王。”
当年忠顺王一心捞钱时,门下手段可算得上酷烈,万幸赶上拎不清的先帝,不然忠顺王府还能否有今日的兴旺都是两说。而这对姐妹的祖父祖母便是被忠顺王谋夺家产后罗织罪名直接害死了,破家之仇不共戴天,这对姐妹的父亲大半生都在谋划复仇之事,最终也是郁郁而终。
连着两代的仇怨,怕是天王老子在世也难化解了。再加上这一家人的产业能为忠顺王所看重,自然也有不凡之处。
贾蓉此时也小声道:“能在关口挣下份家业,背后的靠山可都不简单。”
“正是如此。忠顺王这些年为了给自己人补实缺,可没少得罪人,”贾珠依旧不疾不徐,“那对姐妹敢来投靠,也是有些真材实料。”
可这证据得看落在谁手里了。
即便是荣府得到,想扳倒忠顺王也得看天时与人和。作为宗室,又贵为亲王,只要没失了圣心,或是罪大恶极到不除之不足以平民愤的地步,失势容易但夺爵却极难。
贾珠也看得出元春的心思,便又补充道,“你可知道当年盯着尚在襁褓之中的侄儿媳妇……是谁?”
听到这里,元春也不由惊讶道:“忠顺王?”顿了顿,又问,“总得有原因不是?”
南边那位要谋反,因为他有钱有兵有封地,甭管结局如何,好歹算是有跟圣上斗一斗的底气;可忠顺王只有几百人的王府卫队。只靠这几百人,就算再加上忠顺王的门人,想“清君侧”……还是早睡早做梦吧。
对付不了圣上,那么忠顺王就是要“动摇国本”了:元春记得这位王爷前世就跟太子不合,但不合的原因她却是一无所知。
贾珠答道:“这姐妹二人也不知道,只知道忠顺王对太子态度十分不善。”
贾蓉此时已然呆滞:一天之内冲击大且多,让他脑袋又开始嗡嗡作响。
元春瞄了眼侄儿,还笑了笑,“难怪琏二哥不得不把这姐妹俩带回京城。”
留在关口难免为人所乘,可这姐妹二人一并跟贾琏来到荣府,其中风波贾琏也有所预料。
而且个中隐情她只能跟贾珠细述了一回,面对其余人他还是很能管得住嘴,一概没说:做了官,贾琏才算彻底明白父亲和叔父既不能提携他,也不能为他支招。
而凤姐儿醋意滔天自然在府中“大动干戈”,她不分青红皂白,贾琏又的确无法辩解——抛开姐妹俩手中消息和证据的价值,贾琏在恼火于这二人的算计,可同时又很喜欢姐妹俩的温柔小意。
一来二去,这点事还是成了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