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内特先生对于这次交谈已经感到满足了。他确定自己已经完完全全的达成了这交谈中包含的几个目的。

首先,他可以问心无愧的享受宁静的夜晚,而不必去行使那令主客都会感到不便的职责;其次他履行了一个父亲对于求学暂归的孩子关心的义务——尤其是他发觉自己对第三个女儿说几句好话的效果足以媲美给自己的妻子买上几条丝绸披肩的,他很意外但也很乐意这样轻轻松松的让这个容易被取悦的女儿感到快乐;再次,他的确对于三个小女儿的教育问题进行了慎重的考虑,而他慎重考虑的结果加上好友布雷恩先生的建议,促使他完善了这样一个看法——这三个忻娘应该尽量待在一起,年长的可以约束年幼的不再任性妄为,年幼的可以让年长的不再那么孤僻离群,年长和年幼的加在一起,还能让中间那个学会在两种观点中思考,做不成人云亦云的小傻蛋——就算他这位散漫的父亲费劲脑汁去设计每个女儿的单独的教育模式,恐怕也打不到眼下这种相互促进的好效果,这次的交谈让他更加坚定的了要让自己继续坚持这种互补的教育方针;最后他感到了由衷地喜悦,他的玛丽终于完全像他期待的那样,长成了一个适合交谈又值得交谈的姑娘——不仅听得懂英语语法的奇妙之处还能恰到好处地装作听不懂——他因为自身犯的错误而导致在婚姻关系中草率糊涂的失去的和妻子在智力上平等交流的乐趣,现在这份缺失的乐趣在自己的几个女儿身上悉数得到了补偿。他从简的善良的愿望、丽萃的锐利的看法以及玛丽公正的角度中获得极大地鼓舞,甚至开始思考起再过几年和几年以后,基蒂和莉迪亚又能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和乐趣。也许到那个时候,没有儿子做继承人给他带来的痛苦担忧就远不如现在这么强烈了:他的遗憾可能会因此更强烈些——要是有个儿子就不用急着把女儿们都嫁出去,可以从容不迫地让她们留在家里,爱留多久就留多久。

留在客厅里的玛丽和苏对于贝内特先生不着边际的联想是一无所知的。她们根本猜不出自家姐妹的猜想能力不仅遗传自母亲,还得了来自父亲方面的加强。

她们正忙着安排茶水、张罗点心、调整壁炉挡板和木炭等一系列琐事,好让另外三个忻娘更加舒适的留在客厅里。玛丽盘算着可以让基蒂和玛利亚下下棋或是四个人凑在一起打一会惠斯特,如果苏愿意辛苦一点还能陪她们玩玩分角色朗读,总之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责任感,玛丽都干不出让大家凑在一起做针线的正经事儿的。这是一个愉快的夜晚,郎伯恩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愉快。

苏觉得玛丽的构想太随便了,下棋打牌也不比针线活有趣多少,不外乎就是消磨时间,于是她自告奋勇的要给大家讲故事——而且还是讲鬼故事,在没有电灯只有蜡烛的时代,夜晚最好的消遣莫过于此。苏又非常擅长此道,聊斋的丰富多彩绝不是僵尸鬼魂吸血鬼和林中强盗可以比拟的。苏讲得兴高采烈眉飞色舞,姑娘们个个被吓得鬼哭狼嚎,一只耳朵分明不敢再听,可另一只耳朵偏迫不及待想要继续听。

玛丽没能阻止苏,她只好暗自庆幸苏还记得收敛记得照顾她说的东西方差异,而不是像当年给自己讲鬼故事那样肆无忌惮的讲了无数文质彬彬的男人和遍地狐狸yī_yè_qíng的故事——玛丽曾经怀疑苏这么做的用意是破坏她对男人的正常见解,从而信了苏所说的天下好男人没几个(只有一个)的观点。

基蒂和玛利亚惊魂未定,于是商定出了一起上厕所加深友谊的协议。海伦不像她们那样故事听得精彩听得聚精会神就不知不觉喝下茶水。她的信仰帮她分辨了现实和想象,只是她还有些好奇为什么讲故事的人对吓唬自己的妹妹乐此不疲。她看不出这些着重于气氛和表现力的故事比其他故事有特别什么优势。除了让人害怕,这种故事毫无用处。于是她对苏提问,打趣着问她是不是只是喜欢把妹妹搞得坐立不安。

苏回答说鬼故事的有天然的优点和用途。

“当人无法堂而皇之的说出自己的想法的时候,就可以讲鬼故事。鬼怪的无稽无聊和可怕都可以单独自成一体的拿来讨论,而不会轻易让人记起它的现实来源。就好像人们都不曾想过为什么所有的鬼怪都形似人类使用人语,而且要害的也都是人。”

“也许鬼故事都是被怀着这样警示的企图而创作的。但是我们是不是可以把它看做文学表达的一种特例。我认为也不是任何时候任何不易开口的事情都必须使用愤懑的态度婉转道来,所以没有什么必要特别看重它。”

“这只是我的个人乐趣。当然我的乐趣还有讽刺,相较之下我更喜欢文学里隐晦的讽刺和嘲弄。比指责更柔和,但有时候更有力量。不止是鬼故事能够使用嘲弄,别的故事都能拥有这样的方式,”那时的苏又进一步说道,“有人不敢明面指责贵族的矫揉造作无病呻吟,于是细心修饰后写了豌豆公主。结果他的高明手法和卓绝的智力让他的嘲讽连他嘲讽的对象都不能轻易分辨。那些被他大肆嘲弄的人反而拿那些表面的文意去解释故事的意义。受过高等教育,认识多国文字豌豆公主们难免就这样得意洋洋,他们只追求词汇的多寡,却无暇理解最基本的用词下所包涵的各种含义。他们的眼睛只看到了故事里的自己血统纯粹情感纤细身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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