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茨威廉少校认为应该确实发生过这样的一件事。他很了解这个表弟,他这个人几乎是没有信口开河的不良记录的。
达西先生说他没有真凭实据不过是个较真的说法。他所谓的没有真凭实据仅仅是因为他父亲没有开口提过这件事。但是老达西先生并不忌讳让他儿子掌管书房里那本出入账簿。按照达西夫人在世时候的习惯,这栋大房子里虽然不尊崇简朴,但是每一笔家庭成员的个人开销都理所应当地被记录清楚。这似乎就是他父亲依然深爱着他母亲的表现,这个家庭依然保持着女主人在时制定的各项规矩,一年一年不间断地做着这样的记录。
达西先生花了很多时间来看这些账务记录。他以一种极为悠闲的态度慢慢欣赏这些账册,好像他有那样多的花不完的时间也乐意花这样的时间看这些东西。他不像一般人那样只能从每一笔支出中看到个人是如何银根缩紧的,他看到的更多,那既是金钱的记录,也是过去的生活。他在这些枯燥的记录的帮助下,有时候甚至能追溯到那些早就变得模糊的记忆。
一开始的那些账簿基本都是由他母亲来记录的,即使在账簿中达西夫人使用的依然是她那标志性的字体,这是现在很少在日常使用的花体字体,每个字母都写得非常漂亮,有些在达西看来近乎是艺术品,但这种字体的缺点是书写起来非常慢。达西夫人曾有意要把这种字体教给自己的孩子们,不过时至今日这令人倍感亲切的字迹独独遗留给了乔治亚娜。每次看到妹妹使用着神似母亲的字迹,达西先生总有些时候会晦涩的想起他和另一名学生不约而同地选择逃避书法课的事情。他以前总觉得自己练不成这种字体,即便练成了他也很少有机会使用它。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耐心,也没有那种意志力。不管任何时候动起笔来都慢条斯理——他觉得自己绝对不可能办到这种事——他的脾气与其说是焦躁不如说是一种内敛的火爆,他可以做出十分恰到好处的不为所动的冷静姿态,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并不是真的不为所动。而那个人拒绝学习书法的理由可能和他大同小异。说‘是大同’因为他同样觉得这种字体在他的生活中排不上用处,说‘小异’则是基于他们判定的依据不同。达西先生依据的是自己的性格,小威克姆依据的是使用的诚。
他们玩了一身泥后一同缩在漆黑的只留一条细缝的衣柜里躲避德包尔夫人的搜查时候,他曾经轻声地问过他:“我该称呼达西夫人为达西夫人还是安妮夫人?我爸爸说我应该称呼她为达西夫人,但是我发现你姨妈的叫法总是和我们不一样。她很少称呼她妹妹为达西夫人,而总是叫她安妮夫人。”
“恩,是的。我想这是因为她觉得这样叫她更能彰显她们家族的身份。我爸爸没有爵位,但是我妈妈是伯爵的女儿。我姨妈总是要强调这一点,为此她才一直劝我妈妈非要我练习那慢吞吞的书法,照她的看法,贵族只能使用这种约定俗成的字体,就像他们家吃饭入座之前非要换衣奏乐一样。可宜担衷诨鼓挠腥四头承醋中吹谜饷绰峙乱簿椭挥心切┕虐宓墓笞寮摇n蚁杪璞鹪偬搪璧幕埃梦颐腔ㄉ习胩斓氖奔涿枳痔恕!
“不是让我们,是让你。我反正只是顺便的。你说他们家吃饭的时候也有乐队吗?”
“……正式宴客的话就会安排乐队。”
“我想这一定很神奇。”
就是这次对话后,那个人就一声不吭的彻底放弃了书法。而没有同伴同甘共苦,又实在是违背自己的心意的情况下,达西先生也直截了当的向父母要求停止这类书法练习。没想到父母答应起来极为爽快,母亲的字帖他的确是不用再练了,但书法课还是继续了下去,只不过他的老师换成了公学请来的书法名师——这笔费用还是他母亲从她私人的针线钱里拿出来的。
没错,这些事情和时间都对得上。那段时间的确达西夫人的名下的确记着这笔开销。就和她弄来的那些孔雀蛋的费用记在同一页上。
达西先生没有把太多时间耽搁在回忆中:“就在那对兄弟阋墙的事情发生前后,是的,差不多就是同一个月里,我看到我爸爸的个人账务本里记着一笔数额巨大的个人支出。它没有具体的备注,也没有任何对应的事项发生,我只在金额后面看到写了一个大写的g。所以我只能想象这是一笔给予个人的款项。我不可能认为这是给乔治亚娜的零花钱的数字——那时候她才十岁,我想我父亲才刚刚开始给她私人用的零花钱。”
“而小威克姆先生刚好二十一岁。”
“是的,他不过比我迟半年成年。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他打算继承父业,至少我和我父亲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替别人掌管家中业务的工作对他来说门槛最低。他只要愿意做这行当,我们没有理由不支持他。他想要被推荐到什么地方,我父亲都会为他做出担保。要是他想要从事别的工作,也绝不会有什么阻碍。我父亲绝不会因为是他的教父就非要替他的生活和前程拿主意的。只是我们的确都认为他要是真的打算做别的工作的话,肯定不会像那时候表现的那样不急不迫,他要是打定主意到做一番新的事业的话,总有些准备的情形会被人看出来。不是具体的准备行为,至少也应该是情绪和心理上的截然不同的面貌。我们的确在最开始就做了这样的认定:他成年后一定会去找份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