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在那天晚上定下来了。黑贝斯上校欣然答应的这个邀请对双方都有裨益,而且对英国来的客人们可能好处更多些——马车的空间还足够容纳一个成人,有这样一个见多识广熟悉情况又性情开朗的人加入他们,既可以提出各样可行的绝妙建议,又能身体力行负担起向导的职责,从而为这个旅行的尽善尽美增添了各种帮助。
总的说来黑贝斯上校的加入不会带来任何不便,只会让旅行变得更加让人期待。唯一的小麻烦是在大家要登上马车启程出发的时候出现的,关于如何重新安排座位的问题让几个人有礼有节的讨论了一刻钟,后来在玛丽·贝内特秀的建议以及众人的一致同意之后,这点麻烦也解决了。靠车头那排从左到右依次坐着伊丽莎白·贝内特秀,黑贝斯上校和斯派洛秀,另一排对应位置则是海瑟薇秀,玛丽·贝内特和布雷恩先生。大家都觉得这么一来自己身边的同伴都是极其可亲最容易交谈的那几位,便心满意足的登上马车。
初冬的早晨天亮的比平时要晚。这一行人出发的时候,头顶的天空还残留着一半的星辉。黑贝斯上校建议大家最好早点出发,因为接下来有很长的一段路景色荒凉也不经过村镇,早早走完这段路等到了下午就能到一个风景不错的镇子可供大家消磨时间。大家努力按照他的建议去做,这对秀们来说着实不易,但是大家还是都忍着睡意早早的起来了,等安稳的坐到车上便纷纷闭目养神不再开口说话。
苏的精神比别人要好,因为分工明确的缘故,这样的优势以后还将会在多种地方发挥出来。虽然玛丽还在睡觉,但苏也犯不着硬要拉着别的人聊天,因为她自己还是有不少事可以做的。她从黑贝斯上校的书房搜刮了不少书籍,大部分都放在行李箱里,不过倒真有基本适合随身携带。那是两本巴掌大小的图鉴,一本是关于观赏鸟类的,还有一本则是关于植物的。如果说选择鸟类图鉴多少是为了配合这个时节淑女们流行的观鸟活动,是一种附庸风雅的举动的话,那么挑中植物图鉴多少有点个人趣味在其中了。苏十分想要弄清楚记忆里那些可食用的植物隔了海洋之后都叫做什么名字,是不是依然可以食用。她怀着“有朝一日能够把那样的食物做给玛丽吃”这样的兴致把这本书从随身的绣袋里拿了出来,还拿出了自制的本子打算做点记录。
她对面那位先生对她手里的东西产生了好奇,准确的说来黑贝斯上校的好奇由来已久,不仅是因为那本贴满蕾丝蝴蝶结装饰的装订本,也不仅是一个钟头前玛丽贝内特口中关于座位的排列组合的数学问题,他自打这个忻娘一本正经煞有其事说“想要不孤独”的时候起,就觉得事情有点意思。于是在这个大大方便他开始一次促膝长谈的环境和气氛的促使下,他便轻声的开口同她搭起话来。
“你在写什么呢?”黑贝斯上校见苏飞快翻过关于乔木和灌木的内容,专心的琢磨草本植物的叶子和茎,还不时用铅笔在本子上写点什么,就直接把这个事情作为开头问她。
苏正研究图鉴里的是不是就是记忆里的那个东西,于是头也不抬的回答道:“哦,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把自己感兴趣的植物的特征抄到自己的本子上。”
“你写的可不少了,我能够看一下吗?”
苏只在脑子里创作食谱,于是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她爽快地把本子递给黑贝斯上校。对方带着荣幸的神气翻了前面几页,就把本子递了回来。客套的顺应常理的恭维了几句后,他又说:“也许在札记之间多空一点更好。你大可以采集植物的枝叶做成标本夹在里面,这比文字描绘更加精准。文字记录唯一不会出错就只有关于具体数量的数据,其他大多都需要看书的人自己多加斟酌。”
“是的。”
“这个本子看起来不像是买来的,看起来倒是手工做的。请问是你的哪位姐姐做给你吗?在本子外面用绣花的布料和蕾丝包裹装饰,这样的点子可不一般。”
苏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告诉他这个本子是她自己亲手缝制和装饰的。虽然看起来花里胡哨,但是无疑符合忻娘的审美。至少当她特意做出来拿去哄哄玛丽还是毫无问题的。而这种能力和布置小圆桌这样的才艺没什么区别。
黑贝斯上校又换了几个别的话题,虽然每个也都简短的结束了。但是他想要和她谈话的意图,终于叫苏发觉了。为了搞清楚他到底有什么事情要说,苏又随便拣了一个聊过的话题重新开了口。
“要是找不到合适的枝叶,比如花期过了因此找不到含苞待放的花枝,你觉得我能用插图来代替实物吗?”
“这得视你能把那个插图画得多肖似来判断。不过我听得出詹姆斯夸奖你的水彩画全是出自一片真诚,所以用铅笔画点素描想必这对你应该不算什么问题吧。”
“要是我自己不擅长什么事情而别人又略微知道一些,我也会把对方看得很高的。所以这样的赞扬我真是受之有愧。”
“日常的道德规范固然要求人们在行为处事上保持适度的谦逊,但是我觉得对你这个年纪的忻娘来说,最好还是不用这么早就遵守这些规定。我觉得忻娘就应该快快活活的,每个确实的优点都受到别人夸奖,这样就能始终在一种愉悦的气氛中学习新的东西取得新的成就。要知道她们总是在别人的欣赏之中,将琴弹得越来越好的。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