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当花霖问到科举之事时,他笑道:“总有人觉得下场一试,方知深浅,这些人大约两耳不闻窗外事,把书读死了,自己困在井底,从未见识外面,才有此一说。平日里与人多说说,见见别人的文章,比对比对,自己有多少墨水就该知道才是。我听说周翰林当年被称为神童,然中举后连续六年不曾下场,到他觉得自己能中时方才一试,高中榜眼。可惜这世上读书读死了的也不少,自视清高的更有。”
花霖道:“兴许不叫自视清高,只是人人自爱。我每日瞧着自己,也觉得我很好。”林沫听了不觉大笑:“可巧,微臣闲时揽镜,也觉得自己很是不错。”
他们二人念书累了闲聊两句,轻松轻松,可有人非得躲后头听见了,觉得“自视清高”四个字十分刺耳,叫他浑身不舒服。
本来谁都没把这事当回事。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的话。
“我一直觉得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是非常可怕的,他们天不怕地不怕,做事不计较后果,还小肚鸡肠。”那时候他是这么跟容嘉评价遂承的,“我可不敢管教他,我劝你要是没有把他打老实了的信心,也不要趟这个浑水,交给姨夫最好。”
可是有些小孩子,他们将来是国之栋梁,甚至把握重权,可他却不能管教。
险些酿成大错。
皇孙们需得不忘祖训,除了念书习字,骑马射箭的功夫也不能忘。不过他们年纪还小,能在马上小跑的,已经算是很不错了。皇帝虽然自己不爱好这些,但是对孙儿们要求却也不宽松,没多久就叫他们换下温顺的小马,试着驾驭黄骠马驹。
到底是一群小孩儿,个个身娇肉贵,武师傅也小心谨慎地,替他们拉着缰绳也不敢松手。不过也有并不惧怕的:“这样的小马驹儿都这般拘束着,咱们先前也白学了。”要自己跑动起来。
林沫并不在现场。
大考在即,本来素来是礼部主持的,不过玉征文偏巧这时候家里孙子不争气,容嘉倒是管着仪制清吏司呢,他不过是个郎中,品级不够,他哥哥还要下场,礼部侍郎也没什么名声,怕不能服众。故而任命陈大学士为主考,端王、玉征文为同考,本欲任命林沫为提调,但他实在是□□无力,前几年累得吐血的事儿还吓得出动了御医,他的风头出得足够了,实在不必如此劳累。于是户部的何侍郎就任了提调。
林沫也因此接管了何侍郎的事儿。
也因此,错过了校场的那一通变故。
崇安王的马受了惊吓,暴起狂奔,花霖几乎跌下马来,幸得四五个侍卫舍身上前,又有离得最近的瑞文强行堵住了那匹马的去路——倒是自己也跟着被甩出去了老远,头磕到了石头,生死不明。
皇帝盛怒。
当日的武师傅、侍卫统统被发落了一通,纵然有不少侍卫是出身名门的,亦有救主之功,也没逃得过板子,然而细究下来,结果却叫人心寒。
齐王之子惊崇安王之马。
如何惊,为何惊?外人无所得知。
林沫亦不得而知,他只知他素来文静的学生瑞文,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舍身拉住了那匹马,赔上了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