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已经见过了贾母王夫人等,但是照着规矩还是要去同她们请安、辞行的。凤姐让丰儿、裕儿两个心腹丫头陪着去她去贾母的上房:“好妹妹,老祖宗最近心里有事,可能说话会不大好听。不过你二表哥说,就冲着林表弟如今的官儿,不会如何的,你且宽心。”
黛玉心里冷笑:外祖母对外孙女的态度,竟然要由外孙的官职来决定么?若是没有哥哥,那她这么个孤零零的,岂不是要被嫌弃至死了。
正准备往贾母的上房去,却看到鸳鸯匆匆忙忙地赶过来:“林姑娘,林大爷来了,老太太叫您过去呢。”
哥哥?黛玉看了看日头,她和凤姐儿在房里说话说得久了,如今时候确实不大早,是哥哥回来的时候了。她心里头一暖,去见贾母的步调也松快起来。
林沫其实心情很不好。
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个户部侍郎,官不小,权不少,事却不多——因为户部尚书姓朱,与忠顺王的某个侧妃是亲姐弟两个。三皇子坐镇户部,以心狠手辣六亲不认著称,但是自江南贪污案之后,甄家被他拉下了马,又迅速起复的事儿似乎让他受到了打击,开始韬光养晦起来,而林沫想要重点调查的山西赈灾银两案子,却因为“年代久远,谁还记得”被一遍又一遍地打击。
带着满心的烦躁回了侯府,却得知姑娘来了荣国府,他实在是坐不住——好好的妻子不如人意也就罢了,妹妹是自己尽心教出来的,在贾家受了委屈挺不好。于是就带了人来接妹妹。
和贾母不咸不淡地说着话,对于她话里话外提到孔静娴和元妃的事情的时候,泥人儿也是有脾气的。他终于平静地提到:“老太太,那些宫内的事儿,您叫我如何知道?孔姑娘如何,是我能打听的么?更不用提宫妃了。孰是孰非我不知道,不过既然是太后娘娘下旨。老太太一定要争个心安有意义么?”
贾母心里一凛,瞬间恢复了笑意:“你说的是,我不过是关心即乱了。”
贾宝玉本出去和卫若兰等人喝酒——还有他方才认识的蒋玉菡等,刚回了府,听说林妹妹来了,兴致冲冲地赶过来,却不料神仙妹妹未曾见着,只瞧见了那个极其讨厌的林沫。林沫刚从户部回来,一身三品朝服鲜亮又衬得他风度翩翩肤白如雪,宝玉却只觉得厌恶,“同酬逼人,看着只觉得犯呕”,因而视作不见,只上来同贾母行了礼,便问:“林妹妹呢?”
贾母笑道:“怎么又脱了衣裳?你林表哥还在呢?”
林沫端坐在椅子上,并不见过主人家——他如今一等侯爷、正三品户部侍郎,爵位在贾赦之上,官位在贾政之上,自以为受得了贾宝玉这个白丁的一个礼。
气氛登时尴尬起来。
却见鸳鸯掀开帘子笑道:“老太太,林姑娘来啦。”贾母笑了起来:“快进来,可叫我等久了。”仿佛刚刚对她的埋怨什么的都不曾发生过。
黛玉进来的时候,气氛正尴尬着。林沫大大方方地坐着,姿势越发地随性。贾宝玉面上是期待,还有一丝丝委屈的样儿,贾母则笑得慈祥得厉害。王夫人和邢夫人两个都不说话,跟木头似的坐着。
先给几个长辈行过礼,再亲昵地凑到了林沫身边:“哥哥怎么就过来了?热不热,今天累不累?我在家里给你留了冰碗呢。”
“看到了,你自己吃着不就好了,我又不喜欢这些东西。”他也回得很亲昵,“你也不要吃太多,闻歌有没有叫你少吃点?”宝玉看着羡慕:“林妹妹喜欢吃冰碗么?正巧我这里还剩了许多玫瑰露”
黛玉秀眉一挑:“我就吃别人剩下的么?”
宝玉讨了个没趣,却不修不恼,反而喜滋滋地道:“倒不是吃剩下的,是袭人亲自给我弄的玫瑰露子,用的西洋配方,吃着不腻,很是不错。”
黛玉冷笑道:“我们是没有袭人这样的好丫头,吃不起玫瑰露呢。”身后的闻歌叫屈道:“姑娘,我回去就给你做些,就算我笨手笨脚的做不好,还有雅意呢,怎么咱们就吃不起了?大爷听到了又要骂我们呢。”
林沫坐得随性,若不是没来得及换下官袍,他其实十分地想把腿翘起来。
贾母叹道:“看到你们兄妹两个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前几天甄太太来信的时候还提起过呢,说是我林女婿在扬州几年,跟她们家老爷关系也好,问起过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呢。我说,我们家的孩子,总不会有差,林哥儿虽然说之前没见过,但是皇上是赐给女婿的子嗣,定然会对我外孙女儿好。”
这话是有敲打林沫的意思。
若是黛玉同林沫关系不如何,听了这话也许要感激一些,然而如今只觉得刺耳:“老太太多虑了,哥哥与我本就是一脉,知根知底的,为人又和善,我在自己家里,住的很是顺心。”想想又补充了一句,“倒是要多谢甄太太,从来也没什么来往的,还能记得我。”
林沫一撇嘴,笑得挺开心。
贾母板起脸来:“怎么不记得了?当年你出生,甄太太还喝过你的满月酒,你母亲不是常常带你去同她家的女孩儿玩么?莫非是你也嫌弃甄老爷丢了世职了?”她不等黛玉说话就叹道,“甄家同我们家是世交了,不知道那个没有心肝的,要害了他们家,幸得天理明鉴”
林沫不慌不忙地打断他:“老太太对甄家很了解?”
贾母看着他。
“那论理,我如今就该避讳了。老太太今天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