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丫头原并不是我家的,本就是宫里赏给嫂嫂的陪嫁,看着年纪小,其实辈分还挺大。”林澈道,“因为她们年纪小,宫里也没给份位,算不得女官,我这趟来没带几个丫鬟,嫂嫂盛情难却,也就斗胆用一用。”和惠公主会给宠爱的孙女陪嫁女官是谁都能猜到的,但是皇后也赏了就耐人寻味了,还是赏的没有份位、不足以给郡君撑腰的小宫女,看着倒不像嫁侄女,像是专心替侯爷娶妻了。
宋太医一边想着这些贵人的心思还真是难猜,一边又忽然想起来,他一直以为软糯可欺的小徒弟,到底也算是个拐弯抹角的皇亲国戚了。
吃过了酒,又闻了一会儿腊梅香气,小丫头们奉上茶来,林澈亲自服侍着宋太医用过了茶,才叫过一个小丫头来:“去跟王嬷嬷说,我一会儿陪师傅去给姐姐看看身子。”
“是。”小丫头应了一声,往园子里去了。
宋太医定了定神,跟着林澈走过几条小道,进了一间五进的小院子,见此处虽然幽静,但日照充足,极是暖和,有心称赞,却因为这是侯府贵女的闺房不敢造次,心里也不禁想到,林家对于养生果然是有家底儿在的,竟有些班门弄斧似的紧张了。只是林家几个孩子到底还小,便是从娘胎里出来便开始看医书,到如今能看过几种症状?何况林清去得早,孩子们缺个授业解惑的教导者,倒是真真遗憾了。
进了院子,只见屋里立了十几个才留头的小丫头,穿得花花绿绿的,凑在一起做针线,看到林澈进来了忙起身请安,林澈没说什么,倒是扔了把铜钱在桌上:“紫鹃姐姐不许你们玩么?大中午地就低着头,小心脖子疼,姑娘在里头?”小丫头们笑着谢过三爷,推着他们进了里屋。
黛玉已经换好了见客的衣裳坐在床上,紫鹃等守在床边,将帘帐放下,宋太医和林澈进来,只见到两个穿着浅紫绣粉花掐边短褂袄的丫头立在床前,忙低下头去,雪雁轻声道:“姑娘,三爷和他师傅来了。”
“有劳宋先生亲自跑一趟,天冷,雪雁,给先生沏茶。”宋太医只听到一声轻轻柔柔斯斯文文的女声,忙道:“已经喝过茶了,姑娘身子要紧,不如老夫先给姑娘把上一脉?”
“先生平日里照料三弟颇是辛苦,如今又为我跑这一趟,不喝杯茶歇歇脚,叫我们怎么过意得去。”
雪雁已经端了茶上来,宋太医连说不用,要先请脉,紫鹃小心地掀起帘帐来,里头露出一只手来,纤细雪白,就是缺了点血色,紫鹃小心地拿着两块方巾搭上,才侧身请宋太医。
宋太医诊过脉,只觉得果然是气血不足,心肺无力,但确实好生地调理过,如今比起当年算是好了大半:“林先生当年就是这方面的行家,姑娘平日里可吃药?”
“以前是把药当饭吃的,后来大爷调理了一阵子,如今只吃药膳。咳嗽的时候吃雪梨膏。”紫鹃替她答道。
宋太医抚须,心知药膳方子是林家的秘方,要不得,因而道:“林家家学渊博,我是万不能及的,依老夫看,姑娘平日里可经常夜里盗汗,觉得口干,极难入眠?”
王嬷嬷喜道:“先生真是神医!”
“若是老夫看,姑娘气血是有不足,这个得时常用燕窝养着,只是这雪梨膏是凉的,平日里药膳中温补之物又多,两相冲突之中,才有了如此。我倒是想劝姑娘一声,屋里的香选些清淡的,若是咳嗽起来吃了枇杷露雪梨膏,当日的药倒是可以停一停。姑娘的气血已经补得差不多,体寒之症,我看侯爷也调理得不错,药膳虽说是好东西,不过偶尔停上一阵子也是不碍事的。”
林澈忙记下来,一边悄声问紫鹃:“姐姐吃的药膳难不成就一直是那个方子?便不说其他,吃也吃腻了。便是大哥没空,你们不会拿来叫我改改方子?”
黛玉笑道:“并不需要如此麻烦,那药膳我本来也不是每天都吃的。如今看一看,宋先生果然是医术精湛,三弟跟着你,我早逝的叔叔也能放心。只求先生如三弟对先生般,心诚以待,林府上下必将感激涕零。”
饶是见多识广如宋太医,也不会想到,一个尚未出阁的柔柔弱弱的姑娘,会这么不软不硬地敲打他。
林家果然是不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